“好,我来帮你暖暖被窝。”
秦川上床后抱紧如婳,又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外面天大亮了。
“夫人,有客来访。”月初在外面轻轻道。
月初如今越发稳重懂事,时刻以如婳的大丫鬟自居。
等如婳两人到了会客的大厅看着面前坐着的郑哲,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如婳也不催他,慢慢喝茶不是茶,是秦川换的羊奶,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喝羊奶的孕妇不会长斑,而且生下的孩子的皮肤也会白嫩。就买了一头奶羊,天天让如婳喝。为了孩子如婳也能忍住那股膻味,喝药一样喝下去。
边喝边想,能让宦海沉浮几十年的郑哲欲言又止的,跟自己有关的。除了那件事没有别的。
“你你过得好不好?”郑哲今日没有穿官服,一身富贵人家老爷的打扮,看起来也随和许多。
“我过得很好啊!秦川照顾我,连圣上都下旨,我们夫妻恩爱,秦川说不纳妾圣上也是准了的。对于一个女孩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日子了。”如婳掰着手指一点点数着。最好的是没有婆婆管着,虽然有点不厚道。但是确实是如此,如果有个婆婆,最起码不能睡懒觉,当然,这也没有什么,不睡就是。但如果婆婆要秦川纳妾怎么办?那时候自己成亲时身体差得时不时头昏眼花,生孩子肯定是不能的,再开明的婆婆在面对孙子这个问题都是不可能让步的。
郑哲本来紧张的心情在如婳一番胡搅蛮缠下放松了。这样的孩子是自己的孙女,想想就觉得欣慰。
“我问的是小时候。”郑哲失笑,不过仔细看就能看出来他有点紧张,似乎要迎接一些自己不愿意接受又不得不接受的事情般。如婳能看这么清楚也是因为连武的缘故,如果一般人是看不出来他的紧张的,只以为他好奇而已。
“小时候啊!小时候天不亮要起床做饭,扫地,擦桌子,喂猪,喂鸡……”如婳回忆小时候模模糊糊的记忆。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原来是这么苦的吗?自从嫁给秦川,好像自己的日子就成了两个极端,那边是苦,这边是甜。已经不怎么想的起上辈子的那些糟心事了。如婳有些恍惚的想。
看着如婳一副回忆往昔的模样,郑哲有些后悔,从下面人回来禀告的话来看,这个丫头自从嫁人后日子就好过了。秦川就是一开始脸上毁容,人还是不错的。后来他的脸好了,居然还有姑娘喜欢,还好他心智坚定,不为所动。如今更是直接请旨,一辈子不纳妾室。简直不能更满意……
“是我对不起你们啊!”郑哲叹气,这一刻他似乎苍老了些,背脊都微微弯曲。”
第六十九章
“如婳诧异的神色看向郑哲,再想不到他会自己承认自己就是那个负心离去的读书人,不过他应该不知道自己知道这么多。
果然,他叹气后沉默半晌道:“我本来是临华县一个小户人家里的独子,爹早死,娘亲辛辛苦苦把我拉拔长大。日子虽然清苦,却并不觉得苦,不知为何,我娘在我六岁时送我去了私塾,读书可是不小的花费,我几次提出来不去,都被她哭了回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读书,隐隐约约的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等我考上了童生,那天的娘特别高兴,罕见的没有去干活,在家里给我做了一顿好吃的。”
看着他这样,如婳就觉得那饭菜应该真的很好吃,让郑哲挂念了大半辈子。他还在絮絮叨叨……
“那时候我就明白,只要我好好读书,娘就会很高兴了,越发用功,终于,在我十九岁那年,考上了秀才。这时候的娘已经病入膏肓,见我考上秀才,给我说了一桩陈年旧事,原来我爹不是她说的病死,而是被冤枉死的。那个县官收了别人的银子,抓了我爹顶罪,爹他受不住酷刑死了。娘不敢声张,所有人都以为我爹是罪犯,娘无奈,带我搬了大半个县城,才甩开了以前的街坊邻居,流言蜚语,鄙夷不屑。我娘说完了这些,就撒手人寰,嘱咐我一定要出人头地,把那狗官绳之以法,为我爹伸冤。”
又叹口气。
“娘去后我孑然一身,从小就只有娘和我相依为命,她一走,我只觉得天大地大,无处可去,无人可靠。再加上我从小不事生产,对于开源束手无策。虽有秀才的米粮补贴,却只将将够糊口而已。只好暂居乡下,前面能节流一二。”
说到这里,看向如婳道:“我去的地方叫落水镇,村民淳朴,宁静安然。我都想就这样过完一辈子。刚好这时候我借住的隔壁家向我许亲,那姑娘正当妙龄,娇俏明媚的如同骄阳。就这么照进了我心里,我还知道她和隔壁的一个男孩青梅竹马,可我就是忍不住,是我的凭什么让出去?后来我们就成亲了。成亲后我说了家里的事,她鼓励我重新振作,拿银子给我参加科举。我走时真的舍不得,看着她孤零零站在村口送我离开的样子,发誓一定考中后回来带她离开……噢,她也是个苦命的,在和我成亲时娘已经走了,爹也病了。成亲不就爹也跟着去了。”
“后来呢?”如婳有些好奇,听他说了这么多,他也不像是负心人,那为什么一去不回,连个消息也没。
“后来,大概是我运气好,一路顺利的到了秋试,秋试后我考了二甲第一,也就是第四,想着,终于可以回去接她了。可是没过两天,户部尚书约我上酒楼。自从我考上后这样的宴席多不胜数。也就没在意,去了后才知道,当初抓我爹的那个官员,居然是京城里一个三品官的庶子,我一个平民出生,根基不稳的新科进士,拿什么和他斗?更糟糕的是同科里有人发现了这些关系。那个三品官已经知道我和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怨,又怎么会愿意让我成长。正当我六神无主时,户部尚书告诉我,他愿意提拔我,不过我得娶他的女儿。他也是个有心的,自从她女儿在游街时看到我后,回去给他说了,非君不嫁。他就把我祖宗八代都查了个清清楚楚,他确实抓住了我的软肋。还说我妻子因为我久无消息,已经再嫁。虽然我知道是假的,但不愿意去想,糊里糊涂就成了亲。这么多年,我都尽量不去想当初那个灿烂如骄阳般的女子。再嫁了好,再嫁了好”
“去年,郑重,你知道的。我叫他游学去落水镇看看,我说有个表妹在那里,他回来说没有这个人。我就真的放下了,看来她真的再嫁了。不然,如果有个妇人几十年守寡,不说一个村,就是隔壁的几个村子肯定都有耳闻。我也就不管了,可是我后来又看到了你,可能你不知道,你和她有多像,本来我不想找的,可是我发现你后,就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于是,我又派可信之人去查,这段日子里,我等得心焦。总算等到了余姚当初确实怀孕,不过一尸两命就难说了。她因为自己一个人住,又是没有生养过了姑娘,早早请好了稳婆,本来母子均安。第二天却传出母子俱亡的传言。别人也就罢了,那稳婆是不相信的,偷偷去看后,心里咯噔一声。她接生余姚这件事,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余姚一个年轻妇人怀孕,本来就风言风语满天飞。她去看后,发现孩子不对,虽然刚刚生下来的孩子都差不多。但是却绝对不是她接生的孩子,前后一想,心里害怕起来。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回来后谁也没说,直到偶然发现顾立的小儿子是自己接生的那个孩子,就什么都明白了。顾立和余姚的事情虽然不是人尽皆知,却该知道的都知道。更加不敢把这事往外说。直到临死时,才对自己的小女儿说出来。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关注那孩子,发现顾立并不是求而不得要对孩子好,而是报复余姚,明摆着亏待那孩子。”
郑哲说到这里,眼眶微红。能让一个发现人命关天都不说的人,觉得顾立亏待他,可见孩子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想象不出。
“这些都是那稳婆的小女儿说出的。”
“也就是说,余姚的死跟顾立脱不开关系?”如婳心里其实是震惊的,顾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有这么大胆子杀人的。
“发生什么,应该只有顾立知道。”郑哲眼里闪过狠意。官场上厮杀这么多年,他根本就不是善良的人,要不然坟头的草都不知道多高。
“所以,孩子,我是你的爷爷啊!”郑哲几乎老泪纵横,面色扭曲。
如婳却不为所动,她早就知道了。不管发生什么,郑哲抛妻弃子是事实。“ ”“郑大人,我爹已经过继给顾洵,如今他才是我爷爷。我总不能见您有权有势,就认您做爷爷,那他该多伤心?”如婳摊手道。
见如婳冷淡的样子,郑哲的眼泪渐渐收住,如婳这一番话其实隐隐讽刺他,当初的所作所为。他的脸上满是悲伤道:“如果我认回你爹……”
“郑大人慎言,我刚到京城,就听说了您和夫人的往事,如何天赐良缘,夫妻情深,现在您要推翻这一切?前户部尚书并不是慧眼识珠,而是挟恩求报。您也不是并未婚配,而是抛弃糟糠之妻,停妻再娶。”如婳越说越兴奋,一拍手道:“郑大人,这个传言怎么样?够不够京城的百姓议论几天,朝堂上抖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