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帝不由睹物思人,想到往年南巡,太子总会亲手给他剥蟹,心中更是思念,只是太子是他亲手废的,不能自己打脸啊,思来想去,决定先来个前奏曲,用刚被放出来的八阿哥来试探下众人的态度,好在有他的好大儿四阿哥领悟他的意思。
心中高兴,面上却是不显,板着脸道,“胤禛,你说得是何人?”
四阿哥面不改色心不跳,语气带着伤感道,“皇阿玛,儿臣想到以往南巡时候,废太子曾经对儿臣说过,皇阿玛爱吃阳澄湖蟹,他练了许久,终于能剥出一个完整的蟹,儿臣念及往事,心中难过,一时口不择言,还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帝哪里舍得责罚,故意沉默不语,良久叹息一声,“胤禛啊,你有心了,来人,装上几只蟹,赏赐给废太子胤礽。”
“是。”
诸位阿哥个个也是人精,此时也看出两人这是唱二人转呢,不就是要给废太子一个面子嘛,皇阿玛的心机还真是深似海,还好四哥聪明,能够看出皇阿玛的套路,给八哥解了套,否则估计螃蟹还没送到八哥府上,就要被皇阿玛追回来。
四阿哥耳边传来细桶矫揉造作的声音,“哇喔,康熙帝的好感度又上升了,皇上您真厉害。”
四阿哥淡淡道,“皇阿玛抛砖引玉罢了,我不厉害,八阿哥才厉害,他就是那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细桶不太明白皇上话中之意,惊讶的瞪大眼睛,“夭寿啊,八阿哥穷得要去搬砖。”
“……”
第94章 母子
四阿哥与细桶讨论搬砖内涵的时候,身边服侍的小太监已用剔蟹工具将一只阳澄湖蟹完整的剔出来,而后将夹子肉以及蟹黄蟹膏等蘸上姜醋,小心翼翼放在粉彩瓷盘中,恭恭敬敬递到四阿哥面前。
阳澄湖蟹也是四阿哥的心头好,只是他体质虚寒,不宜多用,只是象征性的用上几口,入口鲜香,他忍不住又用了几口,再也不敢多用,眼角余光故作不经意望向四周,毫无悬念,那几位阿哥们吃得津津有味,满嘴冒油。
此时,梁九功已经将几只蒸熟的蟹并上姜醋以及菊花酒,一并放在食盒里,正要送到太子被圈禁的地方,无法吃蟹又无事干的四阿哥起来回禀康熙帝。
“皇阿玛,不如让儿臣送过去。”
这句提议又正中康熙帝的下怀,他确实想让某位皇子送去,一来表明他对太子看重之意,另外一面更想向诸位皇子表明,太子尽管被废,他们依然需要兄友弟恭,不要打不该有的主意。
欣慰的点点头,“好,胤禛你去吧,朕刚命梁九功送了些活蟹去四贝勒府,赏赐给四福晋和弘晖。”
好家伙,这可是独一份的赏赐,除了那几位对四阿哥巴心巴肺,觉得皇阿玛赏赐四哥什么都理所当然的九阿哥四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其余在座的皇子们皆是眸中一闪而过意味深长的眼神,比如说大阿哥三阿哥等等。
除此以外,一宫之主们也是心中一动,惠妃荣妃宜妃暗暗思索着看来皇上对四阿哥是青睐有加,务必要让儿子和四阿哥保持好关系,不管私下里还是明面上。
德妃见此情形,眼神讳莫如深,如今四阿哥在康熙帝面前恐怕地位仅次于太子。
德妃是个聪明人,她从一个小小的包衣升到妃位,如今又管理着后宫事务,这么多年来,一直得到康熙帝的宠爱,对于康熙帝心思把控,后宫也算第一人,她心中很明白,无论从培养多年的储君还是从心爱的嫡子来说,康熙帝对太子依旧是疼爱有加,尽管他废了太子,也不过是因为太子威胁到他。
偏生她最爱的儿子十四阿哥压根没有认识到一点,也不知道八阿哥哪一点魅力大,引得十四阿哥以他马首是瞻,整日跟在八阿哥后面言听计从,八阿哥得势时候也就罢了,如今八阿哥得了康熙帝的厌憎,自身难保,偏生自己这个傻儿子还一根筋跟着他不放手,还为了八阿哥惹怒康熙帝,气得她心肝脾肾都痛。
德妃心里有了主意,看向四阿哥的眼神就不一样,只是四阿哥一心想着去探望太子,并未注意。
四阿哥带着高无庸去了咸安宫,距离当日废太子已经过去月余,康熙帝火气消了大半,太子待遇又好了起来,从养马的上驷院旁边的简易帐篷,被挪到咸安宫,至少空气清醒不少。
“四哥。”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四阿哥转身望去,正是十三阿哥,小跑过来,“四哥,我和你一起去。”
四阿哥对这个弟弟一贯疼爱,说话也百无禁忌,调笑道,“怎么,可是阳澄湖蟹吃饱了?”
十三阿哥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红道,“主要是我想陪着四哥一起去。”
四阿哥哈哈一笑,将高无庸手中的食盒递给十三阿哥,“好,既然如此,那这个食盒你拎着吧。”而后望了一眼高无庸,示意他不必跟随了,高无庸立刻退下。
眼见周围就两人,四阿哥开启絮絮叨叨模式,“十三弟,你最近做事有些莽撞,要挟皇阿玛此事不可再有。”
十三阿哥耳根都红了,上次因为九阿哥恳求,他一时冲动,辜负了四哥平日里敦敦教诲,“四哥,我再也不敢了。”
四阿哥满意的点点头,两人踏着月色,一路迤逦前行,穿过一个青竹林,到了咸安宫门口。
太子正在院中饮酒赏月,一脸愁苦,见到两人进来,勉强挤出笑容,起身迎了出来,“四弟,十三弟,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他虽说此时心情烦躁不想见客,但是一来四阿哥往日对他多有照顾,二来经历废黜后,性子收敛不少,少了以往的嚣张跋扈,多了些谦逊温和。
四阿哥微微一笑,示意十三阿哥将食盒放在桌上,“二哥,皇阿玛在宫中举行蟹宴,让我给你送几个来。”
太子一怔,伸手打开食盒盖子,望着盒中白玉瓷盘中的几个阳澄湖蟹,眼圈一红,今日皇阿玛举办蟹宴,也传到他的耳中,心中酸涩,因此晚上借酒浇愁,想到自己做了三十几年太子,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唯恐引起皇阿玛的猜忌,依然被皇阿玛找了个理由废黜,却没想到皇阿玛还念着自己。
“皇阿玛还念着我?”太子哽咽道,秀眸中落下泪来。
怎么不念着你?不但念着还积极处置你的党羽,不久将来就会把光杆司令放出去复立太子,也就没人威胁他了。
四阿哥心中暗自腹诽,面上却是不显,笑着道,“你是嫡子,皇阿玛如何不念着你,二哥放心,四弟觉得不久将来,皇阿玛就会放你出去。”
太子苦笑一声,又望了一眼满脸不屑的十三阿哥,“二哥承你吉言,四弟,十三弟,以前是二哥脾气暴躁,多有对不住的地方,还请四弟不要放在心上。”
四阿哥心中嗤之以鼻,这货和那几个货一个德行,屡教屡犯不住道歉死不悔改。
“二哥言重了,四弟不会的。”四阿哥诚恳道,十三阿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认可。
两人又聊了一会,四阿哥带着十三阿哥告辞而去。
刚走出咸安宫,高无庸从墙根底下出来,附耳对着四阿哥悄悄说了几句话,四阿哥神色有些难看,想了想,“十三弟,我们去咸福宫探望下良妃娘娘。”
十三阿哥有些日子没去,想到八阿哥被革为闲散宗室后,无法入宫探望良妃娘娘,诸位阿哥也就轮流去探望,不过宫中毕竟要避嫌,因此时常三三两两人相伴去咸福宫,因为诸位阿哥的照拂,良妃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几人去了咸福宫,刚到宫门口,就听到院内传来一个小太监尖细的嗓音,“真是个穷酸命,山鸡就算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难怪八阿哥也被牵连革去贝勒,成为闲散宗室。”
院内鸦雀无声,只听到小太监尖酸刻薄的声音,十三阿哥皱着眉头就要冲进去,四阿哥却是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几人站在暗处,望着一名小太监拎着食盒走出来,满脸鄙薄,“这种好东西还是留给别人吧。”
四阿哥大概心中有数,恐怕是来送赏赐螃蟹的小太监,对良妃无礼,想必也是受谁指使,十有八九是惠妃荣妃德妃这几人,因为自己儿子被八阿哥牵连,把气出在良妃身上。
他心里也很恼火,只是毕竟这是宫里,若是为了此事惩罚那个小太监,难免会引起别人说闲话,他一个贝勒越俎代庖,万一传到皇阿玛耳中,可是不妙,因此阻止了十三阿哥。
眸色淡淡望向高无庸,“高无庸,让内务府查查这个小太监何人,找个理由交到慎刑司打一顿,然后发配到辛者库,就去倒夜香吧。”
“是,奴才明白。”
“好了,在门口守着吧。”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进了咸福宫内院,良妃站在院里,这些日子良妃清减许多,一身玉兰色的旗装穿在身上晃晃悠悠,整个人像是被抽去精气神,如行尸走肉般立在树下,风一吹似乎就要倒下。
“见过良妃娘娘。”两人行了个礼,良妃身后的张嬷嬷抹了把眼泪,“奴才见过四贝勒,见过十三阿哥。”
四阿哥见良妃神情呆滞,思索片刻,“良妃娘娘,八弟无法进宫,托我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