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年春花已经进来了。
一进来,她就把福团和秦老师搭上线的事情一说,说家里出个文学星不容易,以福团的成绩,那就是女状元,家里有个女状元不容易,大家都该出力。
言下之意就是要钱。
她左一口钱,右一口钱。
楚志平起初还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说了句:“我的孩子也要读书。”
年春花就啧一声:“你那孩子不是读书的料,你看学文学武还不是只有当农民?老二,不是妈说你,你的骨血就没那点命……”
“滚!”喝了酒的楚志平却猛然爆发了。
这么多年,他家散了,儿子也恨他,这居然还是楚志平第一次爆发。
张倩默默吐槽,看来不是个哑炮。
年春花愣在原地,楚志平则道:“我的儿子没那点命?学文学武为啥不读书,当初你不清楚吗?我想着你是我妈,你给了我一条命,我亏待谁都不能亏待你。”
“结果你呢?你有没有替我想想啊!”
“你知道外面有多看不起我吗?”楚志平这个后悔啊。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想到自己和白佳慧离婚前,赵二叔抽着旱烟,苦口婆心对他说:“你以为到时候别人是笑你妈?你妈养大了自己的孩子,却要你养别人的孩子,别人只会笑你,不会笑她。”
赵二叔说得对,楚志平现在只想几耳刮子扇死自己。
他如今被逼到了极端,可年春花这种人,只觉得楚志平不该反抗。
就像一头牛突然踹人,牛主人的第一反应是拿棍子打牛,而不是给牛吃草一样。
年春花立刻就对着楚志平破口大骂,言语之恶毒,遍布楚志平这一生。
她说楚志平就是忘不掉□□的事儿,恨她让他和白佳慧离婚。
她说楚志平活该下十八层地狱,该断子绝孙。
……
张倩听着,心里都默默激动。
撕得好,再撕响些。
果不其然,喝了酒、情绪本就极端的楚志平一下忍不住了,嘶吼一声一拳朝年春花砸过去。
年春花当场被砸倒在地。
楚志平一个常年做农活的汉子的力度是真的大,而且他好像打红了眼,不只打了一拳,还揪着年春花的头发对准脸狠狠锤了几拳。
年春花一下就没了声音。
张倩是个带恶人,但也怕楚志平打死人进去蹲号子,连忙喊人过来帮忙。
张倩的孩子也吓得哇哇大哭。
就连福团上来拉架,都被楚志平一脚踢过去,三百六十度旋转后摔在地上。
等其余人赶来时,年春花已经满脸的血。
她鼻子破了,鼻血长流,额头碰在了地上,也是一额头的血。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队里不乏有儿子打老人的现象,可是,这人可是楚志平啊。
楚志平居然会打年春花?
大家都觉得不可置信,有人说是年春花太过分了,有人说楚志平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
看楚志平对原配和原配的孩子多狠,就知道他是个本性不好的。
既然本性不好,现在打年春花也是正常的事情。
总之,各有各说的话,但是这事儿也不算离奇,世道就是如此。有时候好人会变坏人,有时候坏人变好人。
有时候情人变仇,有时仇变情人。
这是说不准的。
年春花被送到了医院,楚志平则被楚志茂、楚志业联手打了一顿,算是替年春花报仇。
年春花在医院活活住了半个月,到后来她看着楚志平都害怕。
那几拳打得她魂飞魄散。
可楚志平呢?不喝酒后好像又后悔,几次三番跪在年春花的面前求原谅。
等年春花原谅后,楚志平也真心实意地伺候她。
但是,像楚志平这种人,打了一次人没有受到特别大的惩罚,就一定有第二次、第三次。
于是,有几次楚志平心情烦闷又喝了酒,年春花又一句话说得不合他心意,楚志平就又把年春花揍到了医院。
这样翻来覆去,年春花也受不了了。
她报警把楚志平带去教育了好久,然后哆嗦着手:“分家!分家!”
她也不要楚志平当福团的二伯了,再折腾下去,她的命都要没了。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楚枫她们家父母和睦,孩子听话,虽然没有很好的运气,但就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完全没有年春花她们跌宕起伏。
在这样的日子中,小升初的考试成绩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
第76章 因果
小学毕业的成绩是大家都关心的事情。
哪怕一些人家没打算让孩子去念初中, 但也想着孩子考得好一点,他们脸上有光, 以后无论是说亲还是做什么, 都方便一些。
年春花呢,也一边洗衣服,一边竖着耳朵打听孩子们的成绩。
她这些年, 在队里说了二妮三妮许多坏话,诸如她们不争气、她早就看好她们的下场了之类。
如果这次二妮、三妮考得好,那她岂不是面上无光。
楚枫和楚深那就不用提了, 这两人成绩一直很稳定,现在年春花对楚志国、陈容芳都比以前好。
就是看着楚枫和楚深渐渐有了出息。
年春花一边洗衣服, 一边听着别人谈成绩。
宋二婶道:“这次考试,刘家那个姑娘听说考得不错。”她压低了声音, “刘家还不给人姑娘读书, 非要把人嫁出去收彩礼,他们那个儿子被惯得没有一点样子。”
花婶儿也说:“可不是吗?”
她一边拧衣服上的水, 一边道:“这次好多女娃儿考得比男孩儿好。”
花婶儿想了想自己的孙子, 又往回找补:“不过听说男孩开蒙晚, 大了才懂事聪明,女孩儿就相反,大了就比不上男孩子。”
宋二婶撇撇嘴,她这个人一向不信这些话。
这不瞎扯淡吗?
宋二婶有儿有女,她一直一视同仁, 在这个年代,宋二婶是难得的思想先进的人。
她说:“那都是骗人的, 因为女孩儿大了后, 就要去嫁人了, 要带弟弟妹妹,她的心不能再在学习上了。”
说着,宋二婶就沉默。
她好像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如果不是有童年创伤,宋二婶现在不会这么不厌其烦朝每个解释这个事。
她用创伤上结的痂当武器。
花婶儿听了,若有所思。
宋二婶又道:“就比如这次楚枫、楚梨、还有楚朵,她们几个都考得不错,都考上了初中。”
年春花听着就皱眉,楚枫也就算了,那两个崽子还真有那点子福气考上初中?
年春花清了清嗓子:“怕是吊车尾哦。”
“要是吊车尾巴,还不如不去读,去也只是给别人家充数。”
哪知,宋二婶诧异地看着她:“不是充数啊,小枫这次是第一,楚梨她们也是整个公社前五十名。”
前五十名,那确实算是非常不错了。
年春花的话又被堵了回去,沉默了一会儿。
宋二婶也不再多和她说话,年春花这个人,脑子是被福气熏傻了的,别人盼着儿孙好,只有年春花盼着孙女差。
年春花想了好一会儿,才算接受楚梨、楚朵也渐渐变得有出息的事情。
她忽然反应过来,咋没说到福团?
年春花连忙问:“福团呢?福团的成绩咋样?”
想必,福团肯定不是前三,就是前十。
宋二婶倒是有问必答,她道:“福团考上了镇里的初中。”
年春花说:“多少名?”
要是名次靠前,年春花打算无论如何也要把福团送去市里读中学。
这样,福团才能碰到本该属于她的机缘。
宋二婶沉默了一下:“名次好像挺低的。”
见宋二婶说得委婉,花婶儿可没那么客气,学着年春花那不屑的口气:“吊车尾巴呗!”
年春花一愣:“啥?”
咋福团会吊车尾呢?
福团一直以来都这么聪明!
年春花气得心头火起,她倾注了多少心血在福团身上啊,咋福团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年春花一下就回家找福团,福团也趴在床上哭,见年春花凶神恶煞问这个事情,福团也委屈:“不是我不想考好的。”
福团委委屈屈、抽抽噎噎地说:“你一直想着我去市里读中学,我也担心我能不能去,加上二伯总是和咱们家吵架打架,我的心根本定不下来。”
“这次考试出题又偏,我太马虎大意了。”
年春花:……
她气不打一处来,不是,她为了供出福团,差点把全家都得罪了。
现在福团来一句,她马虎大意了?
年春花下意识就想收拾福团,可她忽然一激灵,她怕。
怕福团的福气万一收拾她怎么办?于是年春花赶紧收了气,她想想又觉得自己这个奶奶做得憋屈,说福团一句都说不到。
不像奶奶,像是福团的仆人。
但是年春花又能怎么样呢?
她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于是,年春花只能好好安慰了一圈儿福团,同时闭嘴,再也不说楚枫她们能去市里读中学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