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婶儿又不是去看老林头的大孙子,她谢绝了老林头的‘好意’,说:“用不着,我自个去。”
甩下这话,就拄着拐杖走了,留下老林头在人群中受人追捧。
而此事,正在跟秦图南学打毛衣的林冬至一无所知。
林冬至手上活儿着实不咋样,一连学了七八天,时不时瞧两眼的周青云都会了,她别说打出毛衣了,围巾都捣鼓不出来。
看着她那时密时疏的走线,秦图南直摇头道:“你啊,白瞎了一双好手!照理说,你这纤长细软的手应当很灵巧的。”
林冬至语气凝重道:“可能是个花瓶吧!好看,但没用!”
拿着教案,准备去县二中给一批尖子生上课的周青云说:“你放那儿,晚上我来弄。”
林冬至立马丢了毛线,应道:“好嘞!谢谢小周老师心疼我!”
周青云想反驳说,他不是心疼人,是心疼毛线!
但秦图南已经笑呵呵的接了林冬至的茬儿:“光嘴上说谢咋行啊,你也得心疼他啊!”
林冬至还没应呢,周青云便指着桌上的一套默写题说:“把这套默写题写对了,就是心疼我了。”
林冬至:“……”
现在她已经不奢求周青云能放过自己了,她要真撂担子不背,周青云能时时刻刻在她耳边重复背诵,连睡觉的时间都不放过。
她撇了撇嘴说:“知道了,知道了,小周老师你赶紧去上课吧!”
讲完便拿起笔,准备默写这些天背诵的内容。
纤白的手握着黑色的钢笔,煞是好看。秦图南不由道:“你这手啊,不是啥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是跟小周一样,适合拿笔杆子!”
林冬至闷笑道:“秦姐姐,你可别开玩笑了,我肚子里的墨水指不定还没你家小磊多呢!”
默写内容有点多,吃晌午饭时,都还有一小半儿没写完。
林冬至揉了揉发酸的手关节,犯懒的想:真怀念电脑啊!不仅敲字速度快,而且就算忘了字怎么写,也能凭着拼音打出来。
顺手刷完碗的秦图南一出来,瞧见林冬至停笔了,顺口问道:“写完啦?”
林冬至:“……”
她现在怀疑周青云不是让秦图南来陪自己的,是让其来监督自己默写的!
林冬至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躲懒时,吃饱喝足的小芝麻开始啊啊叫了。
学会翻身了的小芝麻在摇篮里翻来翻去,惹得不爱动不爱叫唤的小平安也开始呀呀呀了。
林冬至立马抓住儿子闺女‘给’的借口,一本正经的跟秦图南说:“秦姐,小芝麻闹起来了,我先哄哄他。”
讲完,她便坐到了摇篮边,狠亲了一下两个小宝贝。
她还在心里夸了一句:“真是两个宝贝儿!”
夸完,便笑眯眯的问:“今天想听什么歌呢?”
上回唱《让我们荡起双桨》受到了小奶娃儿们的喜爱后,林冬至便经常给他们唱歌,哄他们玩儿了。
不过让他们选歌还为时尚早。
最后还是秦图南说:“唱那个蓝蓝的天上吧!”
“行!”应下后,林冬至清了清嗓子后便开腔了,“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
林冬至挺会唱这些老歌的,唱腔,情感,啥都不缺。
别说秦图南都忍不住跟着和两句了,就连小奶娃们也跟着啊呀呀的和着。
一曲毕,大开的院门口冷不丁传来啪啪啪的掌声。
林冬至抬眸看去,是个不认识的老太太,和两个三十来岁的美妇。
为首的老太太穿着靛青色圆领盘扣褂子,袖口,衣摆都有精巧的暗纹,古朴却不老土。
她满头银丝整整齐齐的梳在脑后,以一只木簪盘成发髻。
身旁的两位也是差不多打扮,只不过衣裳颜色要稍微艳一点,衣裳上的暗纹也稍微明显一点,发簪和耳环更多点儿。
不过整体来看,这三人身上有很重的古韵味儿。
林冬至想,她不认识的,却能找上门,且有如此浓郁的古韵味儿的人……那就只有阮玉的婆婆和妯娌们了。
果不其然,穿着立领套裙的阮玉后一步进来了。
她笑着冲林冬至招手,说:“冬至,我来看你了!”
打完招呼,又领自家婆婆和妯娌进去,给林冬至介绍了一遍。
阮玉婆婆姓尤,叫尤雁归。
听到这名儿,林冬至愣了一下。
上辈子她拜了个唱京剧的师父,也姓尤,叫尤青烟。
那老太太说,她天赋不如生母尤雁归的十分一,纵使努力了大半辈子也达不到母亲尤雁归的成就。
这是意外撞名了?还是说眼前这人就是师祖尤雁归?
可她不是穿书吗?难道《赘婿不认命》是以真实故事改编的书?
尤雁归可不晓得林冬至此刻的惊疑,她问:“小姑娘,你这唱腔打哪儿学的?”
林冬至心道:极有可能是你闺女,也就是我老师那儿学的。
面上却只能说:“跟着收音机学的。”
秦图南没忍住,炫耀道:“我这弟妹啊,可是个歌唱家的苗子!不论啥歌,听个一两遍,就能跟收音机里那些人唱得差不多了!”
尤雁归身边那个穿蓝衣的美妇低语一句:“这哪是差不多啊?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穿暗红色衣裳的妇人也附和道:“确实是个唱青衣的好苗子。可惜了,没能从小培养,不然——”
她的未尽之言是:不然婆婆定会将人收入门下,当做衣钵传人。
可话还没讲出来呢,就听见她婆婆尤雁归说:“小姑娘,你要不要认我做师父,我教你唱戏。”
“老太太,多谢你的垂爱,”秦图南抢先替林冬至拒绝道,“我这弟妹是要考大学的,不唱戏。”
秦图南以前家里富裕过,她打从心底里认为,唱戏是个下九流的职业。
尤雁归执意要林冬至的回答,她问:“小姑娘,你是什么想法?只要你愿意,你夫家若是拦你,我就替你离了这婚。”
“拦你前途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不要也罢。”
秦图南顿时火冒三丈,怒道:“老太太!你啥意思啊?上来就拆人姻缘?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说完,她又瞪了一眼阮玉,冷嘲热讽道:“不愧是你带来的人,跟你一样讨人厌!”
要是平时,阮玉肯定跟秦图南吵起来,可今天婆婆和妯娌都在跟前,她忍了,尽量维持住大家闺秀的做派。
阮玉还硬扯出了一抹笑,说:“我婆婆不是那个意思,她、她就是怕冬至心里想学唱戏,而你们拦着不让。冬至,那啥你别生气,行吗?”
林冬至摆手道:“我没生气。”
一来,尤雁归极可能是她恩师的母亲;
当年要不是尤青烟非收她做徒弟,就她那点文化分,哪儿能进上戏啊?
二来嘛,恩师口中的尤雁归是个戏痴;
年轻时还因为儿子们缠着儿媳,叫其不能早起吊嗓,而让儿子们净身出户过。
既爱屋及乌尊敬着尤雁归,再对这种脾性早有心里准备,林冬至自然也就没什么火气了。
不过,该拒绝,还是得拒绝。
她与尤雁归说:“对不住啊,尤老师,我对这行没啥兴趣。”
比起日复一日的唱青衣,她更喜欢在电影,或是电视剧里演形形色色的人。
而且吧,她是尤青烟的学生,这要做尤雁归的学生,那不就坏辈分了?
即使被拒绝了,尤雁归也没放弃的意思,她瞥了一眼八仙桌上的学习资料,说:“我瞧你学习成绩应当不如何吧?”
说着便指出了默写纸上的好几个错字,而后说了一句林冬至非常耳熟的话:“以你的学习成绩考个好大学很难吧?那不如做我的关门弟子,我保你上盛京电影学院。”
林冬至:“……”
她可以确定了,这绝对是师祖了!
当年尤青烟也是这么说的:“以你的学习成绩考好大学很难吧?那不如做我的学生,我保你进上戏。”
比当年更让人激动的是,尤雁归可以保她上盛京电影学院!
林冬至绷不住问了一句:“我文化分贼低,也能进去?”
秦图南见林冬至心动,瞬时急了,抓着她的手臂,低声说了一句:“冬至丫头,你可别犯浑!现在考大学哪儿能走后门啊?!这只能凭本事儿考的!”
“而且,你做啥不好,做戏子啊?那是下九流的行业!”
阮玉被大嫂拍了拍后背,她无奈站出来,说:“冬至,我婆婆她是盛京电影学院的教授,真有这能力给你走后门。你要不,考虑一下?”
尤雁归还补了一句:“做我的关门弟子,只要你听话勤奋,我每个月给你一百的生活费,不够可以打报告再申请。”
换句话说,就是好好继承衣钵,不用考虑世俗金银。
林冬至并未考虑多久,便道:“还是算了吧,我确实想进盛京电影学院,但我是想去做演员的,不是做青衣。”
若是走了尤雁归这条捷径,那以后想去做演员,必然要和师门决裂。
林冬至不想搞得的上辈子一样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