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暃姑娘不要再叫我公主了,后唐已成为过去,当今这天下,不再有什么安平公主了,我又能播些什么呢?”
易涧钱闻言,怕安平又沉陷在过往之中,折磨自己。
连忙转过身安慰,却不料安平面色平和,甚至面露笑意。显然看到易涧钱对她上心的举动,更是轻轻朝他摆了摆手。
“新朝初立,朝代更迭,于百姓江山而言,或是新生的起点。司暃先生那个时代有句话,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我既出走长安,离开那个出生过往的故地,也该积极去迎接自己的新生。”
安平朝易涧钱笑了笑,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太白先生,仿佛做了个一个艰难的决定。
“从今以后,世上再无安平公主,我自此更名,日后只有一个寄情山水的女子,名为李盈缺。”
……
至于安平公主今后是否还会直播,司暃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但小公主经历这许多事情之后,能够看开过往,放下心结,司暃也没有立场去要求什么。
易涧钱与太白先生自然非常支持公主殿下更名迎接新生,从今以后,前朝安平公主已成过往,现在只有普普通通新朝百姓,李盈缺。
重回直播第一天,司暃并未逗留太久。
她将当初后唐用户的账号数据打包交给易涧钱,而易涧钱却不能像司暃那么方便的用数据信息来处理分类,将人们的账号归还。
这一顿梳理归还,对易涧钱来说,还是件不小的工程。
洛阳行宫。
司暃下播之后,关绍也收起了空酒壶,懒散的跳下屋顶,回房换了身行装。
行宫侍奉的丫头小厮大多还是当初侍奉安平公主的那些人,她们习惯的替新主子打理好所有日常用品。
关绍进殿之前颠了颠空酒壶,一甩手,将酒壶扔进百八十米外的花丛中毁尸灭迹。
但她实在是小瞧了这些经验丰富的小宫人细心程度。
小宫女目送着关绍大摇大摆走进宫殿,赶忙寻去花丛将大元帅扔出去的酒壶拾起来,送去专门处理的地方。
另一批宫人有条不紊的备好醒酒汤默默等在宫门外。
通过观察揣摩元帅大人以往的习惯,接下来她要么是遇哪儿倒哪儿睡一觉,要么来了兴致会提着兵器就在殿内耍几套。
无论哪一种情况,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干的是查言阅色的活儿,一定要在主子想要什么的时候,及时送上来。
……
因此关绍换了一身利索劲装出门时,殿门外左边杵着一波端着醒酒汤全套小队,右边站着一群披风靠枕睡眠套小队,双方面面相觑,憋的关绍哪哪儿都不爽,却无处发泄。
多年生死场上下来的人,哪怕关绍清楚得很,自己落下的一身伤,日日都在硬抗。
但比起东都行宫这群皇家“老人”无微不至的伺候,关绍觉得还不如给她一刀来的痛快。
关绍不耐烦的摆摆手,刚开口准备发飙,又缓了缓语气:“都散了吧,老子今日出宫一趟,该干嘛干嘛去。”
她这种死人堆里闯出来的人,杀气重,声色不怒自威。
话说重一点,这群呆在深宫不见天日的小家雀,恨不得忧心忡忡到惶惶不可终日……
总得想个办法把这群宫人安排走,天天被一群家雀围着喳喳叫,大声说个话都怕吓死人,这破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
出宫前关绍认真思考着,这个事必须想办法,想不到办法就让韩宿去解决。
然而家雀们今日却硬气起来,并不曾唯唯诺诺让出道儿来。
关绍挤了挤眉毛:“怎么?有想法?”
元帅音色辽阔洪亮,仿佛夹杂着千军万马的杀气,硬着头皮杵着的家雀们瑟瑟发抖,终于还是有人站出来替她们分担了压力。
“元帅旧伤未愈,不该如此饮酒不忌。”人群中走出一位青衫书生,他从宫人手中接过替关绍备下的披风,欣长的身影立在宫门外,负手堵在关绍面前。
“天色已晚,元帅若要出门,还是要加件衣裳。”
关绍一把捞过青年单手递过来的披风,一甩手便利索的披在身上。
“我听先生的,不知先生可愿同我一起出门走一趟?”关绍从善如流的接纳青年絮叨,并不加掩饰面上仰慕之意,她向来不放过任何捆绑王摩诘一同出入的机会。
军中五大三粗的糙男人见得太多,关绍这喜欢泡学识气度皆上乘的俊俏青年的爱好从未改变。
当初的韩宿够极品,只可惜有妇之夫食之无味,还是王摩诘这种初入世的小郎君好哄。
不过她向来不屑强人所难,文人有风骨嘛,她关绍懂。
……
出了行宫,外界的天地与洛阳行宫天壤之别。
军事重地,如今跟随关绍深入。王维方才见识到,什么叫天下兵马大元帅。
只不过如今的兵马主力已经卸甲归田,他们成编制被分散安排到各地,接替流离失所的百姓重整家园,完成上半年耕种任务。
居关绍介绍,她手中兵马已经全部在各地方衙门登记在案,县令负责张榜宣传。
战后劳动力流失,无力从事农耕的百姓,可以村集为单位,向县衙申请救助。
县令将会分配调动登记在案的朝廷兵马,卸甲归田替百姓耕种。
战乱六年多,关绍自剑南带出来的老兵,与韩宿手中农民起义联盟以来,一向铁血治军,百姓为先。
人们对新朝政权统治者抱着前所未有的期盼,他们越来越像司暃那个世界的人民子弟兵,让百姓对新政权的统治,开始有了幻想。
除此之外,远在益州剑南道,六年来独避风雨免于中原战乱。曾经韩宿在关绍一手遮天的撑腰下实验性改革治理,推进新作物发展,早已成效斐然。
得益于当初韩宿寄回来的超级水稻种子,易澗钱用作实验的耕田在战乱中被破坏,反而是无心插柳于益州高原丘陵地带试种的粮食,大获丰收。
作为剑南军大本营,益州粮食以一己之力供应了关绍六年来东征西讨的所有粮草所需。
是司暃带着这里的人们,培育出了亩产翻倍的超级水稻。
如今天下战乱已定,中原沃野千里,自古以来都是天下粮仓。
关绍是特意回到洛阳,亲自督促战乱之后家园的重建。
她要将那些司暃带着人们培育出来的超级作物种子赶在春耕结束之前,全部种上。
王维身骑白马,不远不近的跟在关绍身后,两匹马悠悠行走在山间地头。
关绍性子野归野,却并非不识文墨的粗人。她南征北战多少年,本就是一部行走的百科全书。
同王摩诘这淡然田园诗人说起话来,反而是傲娇诗人的见识与阅历显得不足。
第99章
新夏元年的晚秋时节, 适逢关绍推广超级水稻第一次全国范围内大获丰收,司暃又给易澗钱带来一件更惊喜的消息。
贺连城回来了。
当初后唐风雨飘摇之际, 易澗钱自身难保, 易氏商业帝国摇摇欲坠,贺连城率领十二艘货船悲情出海,时隔七年, 那支队伍, 由东南沿海登陆,再一次踏上华夏土地。
新朝一片热火朝天重建家园的氛围中,无人知晓自这一刻起, 那位率队出海航行七年之久的男人, 将会给这片土地带来怎样的财富。
满满当当十二艘货船, 安全返回抵达港口沿岸的, 只余八艘。
原本尚有一股文士风流的贺连城, 再一次出现在司暃的直播镜头前。
人野的让她不敢信!
船队驶入新朝境内, 自见到第一面直播天幕起,贺连城便疯狂喊话司暃。
【司暃先生, 我贺连城回来啦!】
【你所说的海外世界, 我去见到了!贺某耗时七年, 途径中南群岛,穿过了马六甲海峡,见到了另一个古老的文明, 应当就是后世资料中提及的古印度。在你们那个时代,那个文明似乎没能将自己的传承保留下来。船员们为了收集更多古印度文明资料带回故国, 希望有朝一日回到大唐, 亲手将这份资料送给司暃先生……可也因此深入半岛腹地, 意外折损了上百名船员……】
司暃守在直播前, 听闻船员在印度半岛折损人数过百,心疼的手指都在颤抖。
都是因为司暃曾在直播中告诉他们,现代世界中公认的四大文明古国,出了中华儿女,其余三家都早已遗失了自己的历史。
系统的直播只能够安插在中华文明普及的土地之上,因此司暃并不能够借直播去了解同一时期的其他三个文明古国。
没想到当初的一语叹息,会被贺连城放在心上,冒险深入陆地,去收集了解一个陌生的文明……
“你们……辛苦你们了……”司暃手指遮挡眉心,悄悄揉了揉酸胀的眼眶。
贺连城搜集的古印度文明,哪怕是放到现代,都有着无法估计的价值。
司暃不是愿意人前示弱之人,贺连城亦如此。
十二艘货船出海,返航是只余八艘。那些都是贺连城亲自带出去的同胞,亲眼目睹他们离去,这是他连回忆都不敢的往事。
贺连城不想司暃耽于此事,他亦不想多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