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 经美人竟然真的让出了时间和空间,让她们两人独自留在咸池殿、自行享受七夕的时光, 而她自己则是去朱宝林的承香殿那了。
“哎,这可如何是好?”
方才已经依依惜别经美人的团儿此时还一筹莫展着。
如果能重来,团儿肯定会当场和她家美人说清楚的。但眼下可就好了,她反倒像是领着了一份差事一般, 答应了美人, 一定好好过今日的七夕, 这样才能朝回来的美人交差。
于是她此时才如此的一筹莫展。
她上哪过七夕去?
可她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那个荷包。
——这是她在经美人饱含期待的目光中, 硬着头皮绣出来的东西。
可绣出来了还不够, 她还得指望这东西过七夕,然后给经美人交差呢。
此时的团儿一个头两个大。
“明月姐姐, 我能将这荷包直接扔了吗?亦或是烧了?”她无助地问道。
明月苦笑地回道:“应当无妨?可你晚间又如何同经美人交代?”
就算经美人还说话, 但她们也至少得回的上来话呀。
团儿顿时苦着脸道:“我也不知……这可怎么办呀。”
明月只能问道:“团儿, 你真当没有心仪之人?”
团儿一听急了:“明月姐姐, 我是宫女,上哪去同人谈情说爱?”
但这个道理她们懂,她们的美人像是太过于开明了,不仅不在意,竟然还鼓励他们。这真是颇为稀奇之事。
团儿虽然也习惯了经美人这般好相与的脾气。只不过没想到眼下的自己也犯难了。
明月倒不如团儿眼下这般焦虑。
因为她感觉得出来,经美人许是看在她实则是陛下手底下的人,因此便并未过于询问她的私事,虽然也是支持她尽管过七夕,但也不会像是问团儿一般询问得那么紧。
不过既然眼下她是和团儿一同相处,明月也不会撂下团儿一个人不管。
她想了又想,先出主意道:“团儿,你若真无心仪之人,那在宫中可有同乡?”
团儿明白她的意思。
明月是觉得她们可以找她的同乡帮忙,看是否可以做个“里应外合”,也算是对经美人瞒混过关,暂时应付过去了。
可惜这又面临着,掩饰一个谎言的同时,又出现了新的一个谎言。如不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明月也没想过如此麻烦团儿的同乡。
然而团儿也没有同乡。
她哀怨地说道。
明月:“……”
那还有什么办法?
她的确不擅长此事。对她而言,这仿佛比密谋刺杀一个人都难多了。
眼下她们两可是要密谋寻一个打配合的人。
明月来这后宫伺候经美人也算是初来乍到,外加眼前她都是在暗处当差的,自然不会在宫中有相识结交之人。
眼下团儿也以为她是从行宫那过来的,在宫中没有相识之人也不奇怪。
除此之外,明月其实还考虑过一个人。便是在这宫中颇为自由的无姬。
这小子似明似暗,并且也算是个有义气之人,又知根知底,让他帮个忙应该也不是个难事。
但不巧的是,才前不久明月已经打定主意,再也不叫无姬靠近团儿了,毕竟先前那会儿那小子的确瞧着有点儿奇怪。因此明月也放弃了这个考虑。
那接着她一时半会儿也真的想不出主意来了。
团儿更是有点儿想放弃了:“明月姐姐,要不、要不……你我向美人招了吧?”
这事从一开始便是一个小小的误会。她也没想到会闹到这样的地步。
明月回道:“可是如今经美人不见得会相信你我的坦白直言。”
经美人更愿意相信她们有心仪之人。不然这几天她们两人也不是没有试图解释过,却都被经美人视为了害羞与掩饰。可真当是有理说不清,再也解释不清了。
“更何况今日经美人去了承香殿,你我若是过去寻经美人,难不成要当着承香殿的众人之面,费尽口舌地和经美人说清楚才行吗?”明月说道。
团儿闻言顿时一抖。
这样做显然也不好。
“可是……可是难道你我便只能等着美人晚间回来,而后再同她……”然而那时候显然已经来不及了,美人肯定是反而等她们汇报成果的。
团儿再次问道:“明月姐姐,你我可否就此作罢,留在殿中,一直等着美人回来便可?”
明月犹豫的回道:“这与眼下你我去承香殿坦白也大差不离。”
总归是有些对经美人不敬了。
团儿也明白明月的意思。
但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简单的误会困住一时,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了。
明月相较于团儿,则是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性子。
她因为不在意儿女只事,自然也不介意一些误会。
因此她觉得既然如此,她们顺着经美人的误会也无妨。左右不过是经美人愿意为她们兜底的事,更何况她们两人本就是不会乱来。
于是明月同团儿说道:“好团儿,你我不如便打起精神来过七夕吧?”
团儿苦恼地道:“但我们该怎么过?”
明月两手一摊。
——瞎过吧。
不就是过七夕吗。总不会真比杀人都难吧。
“来,团儿,我们先出门。”明月鼓励道。
团儿下意识地问道:“啊?我们是去承香殿吗?”
明月:“……”
当然不是。
团儿满脸都是期期艾艾之色:“美人何时才能回来?”
明月摇头:“我也不知。”
团儿已经开始思念了:“美人在朱宝林那过得可好?”
明月闻言也有些担心了。
她其实也不在意这七夕的误会,要不是经美人一视同仁的坚持,她倒是想陪在经美人的身旁。
不过索性据说朱宝林乃是后宫中与经美人最为交好之人,想必经美人在朱宝林那儿应当相安无事。
于是明月想着,她和团儿不如先将手头上的“七夕差事”办了。
再早早地去承香殿接经美人也不迟。
想必那时的经美人也会很是满意吧。
*
而此时的佛光寺内一处佛殿内。
垂下来的香案桌布隔绝了一切视线,咸毓屏息以待,随即便听到了走进来的脚步声愈发清晰。
一听就是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其中之人有个三连步往香案桌这边走来,听得咸毓也不由地绷紧了身子。
“太子妃。”
琴书倾身收拾好了地上不齐的蒲团,退后两步,给任云霏让出了位置。
可任云霏却还立在原地,面色恬淡地望着眼前的佛像,瞧着有些出神。
琴书和一旁的琴画相视一眼,琴画开口问道:“太子妃?”
殊不知两人这两声倒是将香案桌下的咸毓给吓着了。
她就没有猜过来人是任云霏!
这下可好了。她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
任云霓眼下只带了琴书琴画两人出门,两个心腹倒是没有什么功夫底子,因此三人也并未察觉出香案桌下竟然藏匿了一人。
见四下无人,琴书便又朝回过神来的任云霓问道:“太子妃可要上香?”
任云霏闻言,只是默默地摇头道:“今日这香,许是上不成了。”
咸毓的心也跟着一沉。
她听着任云霏的语气不咸不淡,但肯定不是开心的样子。
这是怎了?难不成是因为遇到不顺的事情所以才来这里拜拜的吗?
可为何到了之后又是这么说的?
这时候咸毓也没心思感慨自己同她们是如此的凑巧,好巧不巧的前后来了这个殿内,这寺中的佛殿也非只此一处,任云霏竟然也专挑较为偏僻的位置?
立在一旁的琴书琴画两人见任云霏如此这般,琴画终于担心道:“太子妃当心身子骨……”
“我已无事。你二人退下吧。”任云霏平静地说道。
琴书和琴画闻言一怔,接着才发现了立在殿外门侧的身影,两人顿时底下了头,“是。”快速退出了殿外。
这下香案桌下的咸毓出于本能地用衣袖捂住了自己的鼻息。
而她此时的预感没有错,殿内出现了一道较为熟悉的男声。
“别来无恙。”来人便是刚才咸毓不巧在寺门口撞见的楚霰。
听见这道声音的那一刻,咸毓默默闭上了眼睛。
如果能重来,她方才还是选择不钻进来了,硬着头皮撞见任云霏也好过于再次听见了楚霰的声音,而更严重的是,眼下她竟然在暗中与这两人同处一室。
光天化日之下,任云霏和楚霰相对而立,也不知是因为“清者自清”的缘由,这两人竟然也不关个门掩饰一下。
难道就不怕被今日也来这里的人给撞见吗?
任云霏见了楚霰之后,也并未出声回应,她的目光如上首佛像脸上那般禅静,让楚霰一时也恍然陷入一种捉摸不透的犹疑之中。
不过接着任云霏便开口了:“我记得……虽非此处的佛光寺,你我早年亦是在宫外的寺中上过香。”
虽然咸毓不是个一心八卦的人,但她好像也听出来了任云霏指的不会是两人以前约会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