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下来的并不是什么猴子,简直就是“猴大王”了。
只见这几人身穿布衣,甚至还搭配着纯天然的兽皮,一看就是打猎得来的。
根据这种穿搭,那么这几人的身份也不言而喻了。
真的有常住人口耶!咸毓顿时眼睛一亮。
她伸手拍拍一旁蓝景的肩,轻声说道:“你猜对了,这山上真住人。”
他们的肚子有救了。
蓝景却苦笑起了一张脸,快速回道:“阿兄,你瞧他们手上拿的是何物?”
咸毓定睛一看:“砍柴的刀!”
还记得当初她和楚蔽在那个三娘家借宿一晚时,她见过她家的砍柴刀。这年头都差不多的款式。
倒是这些人身子上批的兽皮,瞧着像是打猎的本事更高人一等了。
咸毓数了一下,冲下山的也正好只有三个人。
而眼下他们三个人中,楚蔽一贯不擅长交际,那只有她和蓝景上去和人套近乎了。
并且一般情况下蓝景这弟弟比她更擅长与人自来熟一些,而她又担心自己时不时会犯一些常识性的错误,所以她本以为蓝景是最合适去上前开个头与人热络的,但当她再次转头看向身侧时,发现这弟弟竟然也闭嘴成了哑巴。
“……?”这是怎么了?
咸毓也来不及出口问蓝景了,因为眨眼之间,那几个猎户已经冲到了他们前方的平地上。
这可怎么办?楚蔽的懒马也是个哑巴。难道他们眼下能说话的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吗?
于此同时,跑下山的三人也正在打量着他们三人一马。
乍一眼看,眼前三人都长得年轻俊俏。
除此之外,便是略显安静了。
接着,他们三人又相视一眼。
其间有个蓄着络腮胡的男子将手中的刀插·进自己的裤腰带里,同另两个伙伴点评道:“倒是识趣之人。”
竟然见了他们都没个反应。想必稍后也无需多言,便能让他们得手了。
说着,他们三人也不浪费时间,上前走到了懒马面前。
就在这时,懒马忽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这三人险些就要下意识往后退避了。
咸毓连忙手忙脚乱地拉住缰绳,开口皆是道:“对不住啊!我们这马是个哑巴。”
不过她心中实则在暗自感激懒马的。幸亏有了它这意外的喷嚏帮忙破冰,使得她顺利地说出了第一句开场白。
这可真是个好的开始。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他们不一会儿就能蹭到吃的了!
毕竟稍后可是要跟人伸手要吃的。咸毓就算是厚脸皮,其实心里也没有多大的底。
因为她瞧着这几人也只是上山打猎为生的人,家里的底子一瞧便是普通人家罢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接济他们三个“饿死鬼”?
他们已经饿了快一天了,到时候得胃口一定不小,会不会吃垮他们本不富裕的家底?
她这话说得颇为客气,令眼前的三人的神色古怪了起来。
他们再次上下打量着这三人,一旁晒得肤色颇深的男子也和方才络腮胡说了差不多的话:“相貌倒是不错。”
只不过怎么上上下下不见什么值钱的家当呢?
蓝景闻言,顿时成了惊弓之鸟,他一咬牙,打算无论如何也得保护好马背上的义兄。
眼下只有他一个人极为后怕。
早知如此,他不该放任义兄坐着马背走进此处,若是方才这些人是从山坡上射箭,那马背上的义兄岂不是最危险的?幸亏看这几人身上只有砍柴的山刀,并未携带弓箭。
蓝景紧张得难受极了,顿时脱口而出问道:“你们是何人?!”
这话终于让眼前的三人舒服了些,不然他们都快要在心中称奇了,得亏眼下还有一个上道的小子。
那络腮胡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我们是何人,你以为呢?”
这不明晃晃的嘛。
蓝景浑身一震,立即伸手护在马背上的义兄身前,以防这些人忽然动手。
咸毓感到一丝莫名其妙,她轻声问蓝景道:“你这是作甚?他们难道是打劫之人吗?”
正在手摸砍刀的三人俱是一噎。
黄黑皮男子反问道:“我们难道不是打劫之人吗?”
咸毓一愣,跟着问道:“就……‘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那种?”
说着她觉得这话有点儿变扭,于是又挠了挠自己耳侧的湿发,再次纠正道:“啊,应该是‘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
这前后顺序才是对的。
刚下山的三人:“……”
他们从未听过此话。
还未开过口的另一个人凑近络腮胡和黄黑皮耳边,沉声说道:“此人不会是个痴儿?”
咸毓眨巴眨巴眼睛:“我听得见。”
三人:“……”
咸毓觉得自己比他们有礼貌多了。
而且这三人当着她的面说她傻,难道以为她听不见吗?他们这种行为才傻呢。
但她不希望双方的关系就此闹僵,而且她也是个好脾气之人,所以倒也没有因此生气。
咸毓索性转头直接问楚蔽了:“他们三人真是打劫的吗?”
为什么?
这话问得,络腮胡都不耐烦了,他们在此多年,头一回在这种关头还受人莫名其妙的质疑?!
“我们怎就不能是打劫之人了?!”
难道非要他们自我介绍吗?显得好没面子啊!
咸毓听到当事人亲口承认的答案了,也只是和楚蔽相视一眼,然后在马背上坐直了。
楚蔽恍然间好像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失望的神色?
他亦是猜到了,许是她在这之前都以为此处住的只是山民罢了。因此听了对方自己承认了身份,难免有些失望。
确实如此,咸毓此时有些低落地打起精神来说道:“可是我们没有东西可以给你们抢了呀。”
三人:“……?”
他们险些都要翻白眼了。
但此人说的也是实话。他们方才冲下来之时,其实也瞧出来了。不过他们还是颇为谨慎的做派,黄黑皮上前一步,凶起一张脸质问道:“身上也无银票?”
咸毓摇摇头。
蓝景跟着也摇摇头。
楚蔽索性垂头不理人了。
他们三人身上穿得也不富裕,咸毓和蓝景穿得还是楚蔽顺来的哪家人的旧衣裳,楚蔽身上则是蓝景包袱中较为拿得出手的了。
而他们三人一路风尘仆仆,身上的确干净不到哪去。
若不是先前并无其他山头,乍一眼瞧还以为已经被抢劫过一遭了呢。
总而言之,仔细瞧来,这一行三人不过是靠着自身年轻俊俏的面皮才支撑着隐隐约约的气度,从而未显得过于狼狈。
眼前的三人又相视一眼。
络腮胡沉下心来,再次同左右的同伴说道:“长这般的,总归是有钱人家才生的出来之辈。”
言下之意,他们或许可以考虑到绑票。虽然他们先前还未干过这码事。但他们先前也从未遇过两手空空的行人。
他们想得已经颇为深远了,咸毓却还在试着问最后一遍:“你们真的是一直在这里打劫之人吗?”
三人:“……”
络腮胡气得拔出了自己腰带上的砍刀,却被一旁的另一人制止了。
这第三人原来是个左撇子,他极为顺利地拿走了络腮胡手里的砍刀,并不人同道:“你何必与他周旋?”
络腮胡顿时嗓门都粗了起来,朝咸毓指着自己的脸,大声说道:“我长这样的难道还不像是打劫之人吗?!!!”
咸毓还真的不太能赞同他的这个观点。
因为她以前的职业和人的样貌极其相关,她见过很多默默无名的“反派专业户”前辈老师们,他们都长着一张“坏人脸”,但实际上片场幕后的他们都既专业又和蔼可亲,都是“人不可貌相”的典型代表。
包括咸毓吧,其实她此时光顾着心虚稍后怎么要吃的,但她面上还仍旧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已经是凭借了她一张纯良的脸了,而其实真面目却是她自认是一个厚脸皮之人。
由于咸毓一直一本正经的质疑,气炸了的络腮胡身边的左撇子终于率先承认道:“这位小郎君好眼识,我们的确并非回回打劫。”
为何一直不承认这一点,那是因为谁也不愿同外人坦白自己的“怠惰之处”。
可他们本就不是走正途之人,世上勤奋到毫不懈怠之人早就汲汲营营地去繁华之处争得功名利禄了;而他们这些个不就是想心安理得得偏居一偶,抢点不义之财罢了么,那又何必回回点卯似的都抢劫一番?自然是有兴致时现身,犯懒时便不冲山下来了。
但这个事实歪打正着地被马背上之人点破之后,连从不觉得打劫丢人的络腮胡却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丢人滋味。
可身旁的左撇子已经毫不在意地承认了,络腮胡顿时破罐破摔地喊道:“是啊!我就是懒汉一个!又怎么着了?!”
咸毓眨巴眨巴眼眼,摸了摸手下的马鬃,心平气和地说道:“没什么呀。”
真的。她并不觉得偷懒可耻。
“对了,”她给主动他们介绍自己身下的马,“这不是巧了嘛,我们这马叫‘懒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