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咸毓和楚蔽也快速走到了另一边,她指了指楚蔽手里拿的破衣裳,比划了方位,说道:“就这部分便可。可剩下的如何处置?”
楚蔽在一旁幽幽地道:“赠他擤鼻。”
咸毓:“……”
虽然听起来有些奢侈,但也算是个好主意。
她回头看了一眼背着他们坐在地上的蓝景,忍不住笑道:“这小弟还挺可爱的。”
楚蔽却当做并未听见她在夸别人,自顾替她撕起了布料。
他的动作很利落,手上一用劲,上好的衣料就被他撕成了宽大的布条。
这里供应的衣裳料子上等,咸毓估计着贴身裹上去后也不会难受。
她接过衣裳等,又问道:“那我稍后找什么理由去偷偷穿上?”
楚蔽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门,淡淡说道:“我想个法子陪你一同。”
他眼下也来了此处,想必也是有意在外出错,才使得让牙婆也让他进来的。
咸毓忽然灵机一动,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蓝景,说道:“这不有现成的么?我们稍后就假装也被蓝景传染了。”
一连两件事都是托了蓝景的东风,咸毓也不想瞒着他,于是等她和楚蔽将想要的布条收起来后,她便抱着剩下的衣裳走了过去。
蓝景闻声转过头来,见她走到自己身边蹲下时,还往后躲了躲,疑惑道:“你作甚?不是怕我将病气过给你们么?”
咸毓这会儿说话也有点像楚蔽那么高深莫测了,她笑着开玩笑回道:“正有此意。”
蓝景一愣,然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仍然扭着头,不愿直接转过脸来对着她,正当他要接着开口时,他的鼻腔又是一痒,几乎是要忍不住又打一个喷嚏了,他顿时胡乱揪起咸毓手里的碎布片,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鼻:“阿……唔!”
他一边打喷嚏一边朝身后躲去,嘴里念叨着:“你可别逗弄我了,哪个人会没病找病?”
咸毓正想说自己的意图,蓝景却已经接着说下去了:“我自小每当得了风寒时,连我阿耶阿娘都避着我呢。”
咸毓眨眨眼,这孩子是生病的时候变得伤感了起来吗?于是她顺着他的话题说道:“他们许是年纪大了,体格没你好,适当防护些也对吧?”
蓝景轻嗤一声。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都带上了鼻音了:“那还有我的兄弟姊妹呢?他们与我年龄相当,不也是躲得远远的?”
咸毓被他这么一说,也疑惑了:“那你每回咋挺过来的?”
蓝景胡乱地摇摇头:“有下人啊。”
下人本就是伺候人的,没有任何的躲闪余地,因此他得了病时,下人必须得伺候他,怎会像亲人那般能够躲开。
咸毓也反应过来了是自己问了笨问题。这种时代,只要家里不是平民,但凡有点儿钱,肯定有日常伺候的人。
这时楚蔽走了过来,将蹲在地上的她拉了起来:“腿可酸?”
咸毓摇头:“还好。”
楚蔽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蓝景,蓝景这时也仰头看着这两“兄弟”,楚蔽却无视他的目光,冷漠地同咸毓说道:“血亲得病时自当也需离远些,难不成非要染上病不成。”
蓝景:“……”
也罢,他说得也没错,如今面对外人之时,他自然也懂得此般的礼节……说到底,不过是他曾经渴望自己的家人能多加关怀几句罢了。
而此时他看着这两兄弟之间的情比金坚,难免心生羡艳,在墙角旁嘀咕了一句:“你兄弟二人感情真好。”
咸毓一听,连忙回道:“你过奖了,我和他……我们也没很好。”
她一时也同蓝景解释不她和楚蔽之间的情感是另一种,并不是他羡慕的兄弟之情。
咸毓想了想后,索性再次低头同蓝景提议道:“你与我们有缘,今后你就当做我们是你的兄弟吧?”
蓝景的双眸顿时一亮,他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点头道:“甚好啊!我们三人这就义结金兰!也算是我出门在外的一段缘分了。”
“好啊,”咸毓点头道,“日后我们就是你哥哥了。”
她眼瞧着这个蓝景对此很是欢喜,显然是很喜欢能结拜两个哥哥的,看来他自己家中的情亲的确不浓?
想到此处,咸毓轻声问道:“蓝弟,你不会是……在家中受了气,胡乱跑出家门的吧?”
楚蔽握住了她的手,在一旁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过滤了。”
他瞧得出来,应当不是。
蓝景也摇头否认道:“并不是,我出门家中是知晓的。”
不过他眼下身在何处,不仅家中人不知晓,连他也不知晓。
“那就好。”咸毓排除了自己的猜测。
蓝景同他两相识相交之后,生着病的人都仿佛有了更多的精神,他有些雀跃地想去门外找人要点儿东西,因为他打算他们三人义结金兰的仪式郑重些。
咸毓看着这人说干就干地真去门口跟人交涉了,她不由地看向楚蔽,轻声说道:“蓝景这人……”怎么说才好呢?“有时候瞧着他挺稳重的,有时又觉得他还年少。”
这人有着自己年少轻狂的一面,但也不像是有些人家里的那种“二世祖”。
而咸毓也不是存着利用他的心思,她方才说同他做结拜兄弟了,那她也是出自真心实意的愿意交这个朋友。
楚蔽也知她的心意,因此也同她说道:“他想做便让他做就成了。”
若出的不是小事,他们倒也能帮上一二。
两人接着商量了几句,那蓝景还真拿了些东西回来。
也不知是不是牙婆那些人受不得他的软磨硬泡,因此给他了三杯热茶。
蓝景将手里的两杯茶水递给咸毓和楚蔽道:“眼下寒碜,二位兄长担待些。”
咸毓没想到他对于结拜还真当如此隆重,接过茶杯后也有些发愣,她不由地转头看向楚蔽,有些求助地问道:“难不成我仍旧逃不过歃血为盟吗?”
还记得曾经他同她结为联盟的时候,她也是稀里糊涂地没有提前考虑合作仪式的流程,差点儿以为自己就要面临“血光之灾”了。
眼下蓝景忽然郑重了起来,她一时感到有些熟悉。
“阿兄你说什么呢?”蓝景摇摇头,张罗了起来,“眼下一面是墙、另一面是那些个人,我们怎会朝他们拜天?来来来,喝了这杯茶!我们就是真兄弟了!”
“好。”咸毓也举起了茶杯,与此同时她示意楚蔽配合一下,三人简单地互敬了一下,然后各自喝下了茶杯中的水。
楚蔽喝完有些皱眉,咸毓瞥见后,顿时后怕地问道:“怎么了?”
不会杯中有毒吧?
楚蔽摇头:“只是怕你热着了。”
想必蓝景去软磨硬泡要东西时,那些人也是看在他身体抱恙的情况下,答应了他的要求,顺便还给他了热茶。
大夏天的喝热茶,不就是想让这厮早些病好些么。
咸毓喝了热茶之后,额头的确有些发汗,她也联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接着她问蓝景道:“稍后为兄再帮你要一碗汤药?”
她这走马上任的兄长还真是无缝衔接,楚蔽对她这角色转换也是刮目相看,不过自从他见识过她女扮男装的架势之后,倒也不意外她能如此自然地适应自己作为兄长的身份。
对此最为受用的还是蓝景。
他才一晃神,便收到了新兄长如沐春风的关怀,想他活了也十多年了,头一回能收到如此的温暖,此刻喝进腹中的热茶好似在体内蔓延了开来,使他觉得自己的鼻子都仿佛不酸了、此刻酸的是他的眼睛!
他一时之间心中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阿嚏!”
楚蔽将咸毓拉远了两步,说道:“可别真当被他过了病气。”
说到此事时,咸毓也正色了起来,同蓝景通个气,他们稍后想要找个时间装病半日。因为若是只争取了个把时辰,会显得他们的“病”过于来得快去得快了。
蓝景一口答应。眼下莫说是帮忙掩护兄长们装病了,哪怕是旁的事情,他也不会拒绝。
商量完这件事后,他们又开始面对眼下他们的处境。
咸毓一左一右拉着两人来到墙边,轻声说道:“眼下我们身处鸭店,这鸭店还是强买强卖的做派……”
“何谓‘鸭店’?”蓝景不懂就问。
咸毓:“……”
她转头看向楚蔽,发现他眼中的意味也是对这名词不甚了解。
在这时咸毓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直以来是楚蔽包容她的言语自由。
相比起来,蓝景就像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宝宝了,此时也不曾多想地立即问道。
但问完之后蓝景也反应过来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而咸毓这时也艰难地补上了自己简陋的知识点:“就……”叫什么来着?
“此处是豢养侍君之处。”楚蔽在一旁淡淡地说道。
三人皆是无声的对视一眼。想必眼下除了他们,房间外剩下的所有少年郎都也已然瞧出来了吧。
咸毓叹了一口气。且不说这种产业的坏处,光这里的团伙,就是双倍叠加的坏处——他们豢养侍君竟然是靠开黑店拐人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