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的确是牙婆闻所闻问的处境,她还未见过这般不知趣的孩郎。以往就算是会有反抗的,也不会是这般的说话的语气。
牙婆深呼一口气,心中念叨着她大人不记小人过,一大把年纪了先不同这个乳臭未干似的小郎君一般见识,还不如先将事儿办了。
“你们都听好了,”牙婆脸色冷了下来,“先站直了。”
一个个东倒西歪的,怎能拿得出手?尤其是那个长得最娇俏的——牙婆一眼扫到了楚蔽身侧的咸毓,顿时指了过来:“你!站直了!”
她没想到长得最好看的,却是站得最没礼仪的一个。
“站好了!”牙婆对着眼前一众锦衣少年郎再次警告道,“若是再站不好,便要罚站了!”
可咸毓当然是最不可能站好的那一个了。她不仅站不直,而且还穿了一件稍大的衣裳,以此来掩饰自己的身形。
至于现在牙婆已经瞧见了她“站没站样”的错了,那可她也不怕,肯定不可能会听话改正。
许是真是情势所逼,剩下的众人皆是听话地站直了身,唯有两个人没有做到——
一个是含胸驼背的咸毓。站得非常难看。
一个是捂着鼻子的蓝景。站得非常难看。
“你!”牙婆再次指着咸毓,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长得如此俊俏,怎就不能好好站着呢?!”
“阿嚏!”
眼下除了牙婆的声音,便还有蓝景时不时的喷嚏。
“阿嚏!”
牙婆忍不了了,又不想再受蓝景的气,于是下意识地将火气撒到了咸毓的身上,指着她骂道:“会不会好好站?!”
咸毓也早就烦死这个老妇人了,于是也怼了一句:“不会!”
她顿时像个小流氓似的轻声嘀咕了一句:“又不是军训……”
牙婆这些可真当是气煞了,她指着咸毓的手臂都抖了抖。
“阿嚏!”那边的蓝景也只顾着弓着背,捂着自己的鼻子。
“你……你!”牙婆气得左右指了指这两个不约而同地刺头,扬声道,“你俩给我去旁处罚站!”
去就去。咸毓和蓝景还真当有点儿脾气像,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当场羞愧似的,都还没等仆役来押他们两过去,这二人就主动出列走了过去。
去旁处是可以的,但罚站是不可能的。
就算看管的仆役想督促他们站好了,但是那蓝景一声又一声的喷嚏朝着他们面前打去,是个人都忍不了,因此那些仆役皆是黑着脸地不得不退出来门外。
咸毓站在蓝景的身后,等着那些仆役出去之后,两人默契地往屋里走了几步,走到了尽量离门口远些的墙角边,这才轻声说了起来。
咸毓带着赞扬感叹道:“蓝弟不错啊,你这是装的还是真当病了?”
蓝景仍然捂着鼻子,回道:“我当真是病了。不过方才那几声自然是故意赶走他们的。”
不错不错,咸毓莞尔一笑,觉得他做得真不错。
而且此时两人遭逢同样的罚站,还真的产生了一股革命友谊出来。
这么有默契的兄弟也是难道了,蓝景捂着鼻子问道:“咸兄,你说稍后你我该怎么做?”
咸毓郑重其事地摇摇头。
她的脑子怎么能转得这么快?她当然还没想出来怎么做。
她问道:“你可有什么主意?”
“阿……嚏……”蓝景努力捂着了自己的口鼻,艰难地忍住了自己的响声之后,才毫不担心地回道——“我也没想好呢,等我病好了再说。”
咸毓:“……”
真是能称兄道弟上的缘分。不得不说他们两人在某种层面上来说还真是有点儿相像的。
但是他这病也的确不能小觑,至少咸毓是真心关切的,她暂时不顾会不会被传染上的风险、上前一步问道:“是不是该向他们要一碗药喝喝?”
“无碍,”蓝景自己不在意地说道,“许是明日就好了呢。”
咸毓摇摇头。这人也太过于想当然了,他就不怕明日成了重感冒吗。夏天感冒也一点儿不好受,再加上这里的医疗水平……咸毓又想了想说道:“那稍后我去帮你同他们说!我就说,若是不早些医好你,传给我们了那不更不好了么。”
“阿……嚏!”蓝景回道,“也成。多谢咸兄。”
咸毓笑着摆摆手:“客气了蓝弟。”
楚蔽一脚踏进门时,就见到这二人“兄友弟恭”似的模样,都一口一声的“贤兄贤弟”都叫上了?
这时咸毓转头一看,见了他后,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蓝景跟着转过头来,脱口而出问道:“你也被罚站了?”
楚蔽:“……”
他面色很是冷淡,想走过来将咸毓从此人的身边拉开。
但蓝景好像还真讲点儿义气似的,主动往一旁站开了些:“你二人你我远些吧,当心染上我的病。”
咸毓正想安慰他,走过来的楚蔽却回道:“哦,是么,你病得很重?”
咸毓下意识地转头等蓝景回答。
许是这个年纪正是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时候,他闻言摇头回道:“还行还行,保证明日便能生龙活虎了!”
他这个打包票对于咸毓和楚蔽来说一点儿都不管用。
咸毓是担心这人明日会病得很重,而楚蔽自然不会关心他的康健。
但这时楚蔽却竟然接着说道:“你可还好?可需我……”
“我甚好。”蓝景还在哪儿□□着自己的倔强。
楚蔽却莫名其妙地摇头道:“不,你不好。”
“哈?”蓝景正想继续说,但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于是楚蔽接着说道:“你烧着了,要换件衣裳。”
蓝景迷惑:“我烧着了?要换件衣裳?”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难以评断:”我烧着了吗?“
说着,他求助于不远处的咸毓:”咸兄,你帮我摸摸?我真当烧着了?“
可咸毓走不开,她被楚蔽拉着,而楚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继续说道:“你烧出汗了,要多换几件衣裳。“
咸毓也有点儿疑惑地转头询问他:“他要换那么多件衣裳作甚?”
但说完她就反应过来了。
她无声地指了指自己的身子,用动作询问楚蔽。
楚蔽微微颔首。
他昨晚说帮她解决裹胸之事,眼下不就有机会了么。
方才那牙婆都已经盯上咸毓的站姿了,因此事不宜迟,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若是等会儿他们罚站完后,牙婆见她仍然站不直,走过来亲自动手矫正不就完了么。
于是唯有蓝景一人一点儿都不知情,稀里糊涂地看着楚蔽“好心”地出去帮忙给他一连要到了好几件替换衣裳。
等到楚蔽抱着衣裳进屋时,蓝景正要说一些出自肺腑的感谢之言,楚蔽却径直走到了最里面,不由分说地伸手撕起了崭新的衣裳。
刺啦一声——
蓝景一愣,奇怪道:“你撕我衣裳作甚?我又不是断手断脚了,需要绑着。”
咸毓正想安抚他,望他稍安勿躁。
“阿嚏!”蓝景自己主动补了一句,“呸,我可不要乱说。诅咒自己可不好。”
咸毓闻言都想笑了。
只有楚蔽冷着一张脸,突然说道:“你转过去。”
蓝景:“?”
作者有话说:
楚蔽:说得就是你,快点!
——
合并章~
第15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见这两个刚认的“兄弟”相视一笑, 倒真像是兄友弟恭了起来。就算是此时情境并不允许,但两人也是格外的真切。哪怕他们患难与共也没多久、也不过有几分萍水相逢之下的真心相待罢了。
因此他不由自主了说了这句话。
蓝景还未从他好好的撕他衣裳作甚的疑惑中走出来,又被他以冷冷的口气要求转过身去,他自然是一点儿都不会顺从, 问道:“我为何要转过身去?”
咸毓也不解, 她难道要在这里当场换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她看着楚蔽手中已经撕成两瓣的衣裳, 转而对蓝景说道:“蓝弟,实不相瞒……我也想要你这衣裳。”
这种小事无足挂齿, 蓝景根本不会在这事上小气, 他点头答应,又问道:“那他撕衣裳作甚?”
楚蔽没有兴致同他多加解释,只回道:“因此你转过身去。”
一来一回, 蓝景也算是终于正式仔细打量了此人。他发觉比起咸兄的为人热络和长得俊美,这位咸兄的兄长虽长得也不赖, 但脾气实则却不是个客气的。
方才还好似热心肠地说帮他要衣裳呢,眼下却过河拆桥了?他们也想多要几件衣裳那直说不就成了,为何要如此麻烦?
蓝景越想越迷糊,问道:“我不见得需换这么多衣裳, 我发的汗又不多。”
“是啊是啊, ”咸毓连忙说道, “那蓝弟将这两件分给我吧?”
她指了指已经被楚蔽撕破了的衣裳。
蓝景皱眉看了这个两个行径古怪的貌美兄弟, 烦躁地摇摇头, 不再多想了。然后他又点点头:“行了,你们不就是怕我将病染给你们么?我这就转过去。”
说着他走到墙边, 四下也没什么安逸的椅子可以坐, 他索性坐在了墙角下, 手臂搁置在曲起的双膝之上, 目不斜视地修养身息,时不时打几个难以压抑的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