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跟这届新生里的那个桑灵犀走得近,对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桑灵犀过来?”
话题说着说着,就转到了桑灵犀身上。
“我听说,嗯,只是听说,那个桑灵犀给君千凝介绍了一个男人,君千凝对这个男人神魂颠倒,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钱。但就在昨天,她们两个闹翻了!”
“为什么闹翻?难道那个男人是个人渣败类?”
“不,比这个更过分,那个男人其实根本不是人,而是桑灵犀的傀儡!”
“我看呐,很可能是两个人闹翻了之后,君千凝要桑灵犀把自己给傀儡的东西都还给她,不然就举报桑灵犀用傀儡在书院里招摇行骗,后者不愿意,就连夜杀人灭口。”
在执法堂的人检查尸体的时候,人群中就已经传开了“桑灵犀就是杀人凶手”的“真相”。
有好事者起哄,说不如先把人喊过来,当场审问一番。
先生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一直等尸检结果。
结果并不如人意。
死者生前没有反抗的迹象,疑似死于睡梦之中,屋中的迷香是非常大众的款式,伤口是被长剑贯穿造成,但凶手并没有施展法术,伤口上只有一点点灵剑自带的冰寒剑气残留。
周围的环境也被处理过,无法使用回溯重现的手段,更招不了亡魂。
占卜也被干扰了。
先生走过来,皱着眉打量了一会儿,也只给出一条新线索:“残留的剑气出自一柄冰属性的灵剑,至少四品。”
书院一共有三千多名学生,其中拥有冰灵根的只有三十多人,能用得起四品冰属性灵剑的,不超过五个。
一位执法堂的弟子说:“我记得,新生里的桑灵犀确实是少见的冰灵根,她的剑也是少见的四品冰属性灵剑。”
赶过来看热闹的孟莹华一听就觉得不好,立刻反驳对方:“灵犀那把剑我们新生都见过,它剑刃窄,一剑捅不出这样的伤口。”
对方心平气和地说:“没有人会用自己常用的武器去谋杀,也没人规定,一个人只能有一把剑。我只是提供一种可能。”
孟莹华敏锐地察觉自己说不过对方,遂按照桑灵犀的教导选择闭嘴,不给对方借题发挥的机会。
反正与其担心桑灵犀被人陷害,不如担心自己的年终考核。
经过两人的一番争论,吃瓜群众的情绪到达新的高点,起哄把桑灵犀抓来的声音越来越大。
先生皱眉想了一会儿,又问了王某有没有怀疑的人选。
王某叹着气说:“她平时很少跟别人打交道,除了我也就是桑师妹了。”
所以确实该把桑灵犀喊过来问问情况。
先生取了定位弟子令牌的法宝,命人去找她。
执法堂弟子很快就在藏书阁找到了人,她似乎对君千凝死了的事情毫无所知,听到他的来意时很是吃惊,立刻就跟着过来了。
先生对她展开盘问。
“寅时你在何处?在做什么?”
“在屋中睡觉,我一向有睡觉的习惯,君师姐也是如此。”
“你们最近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在李先生的最后一堂课上,之后我出门去秘境历练,回来没两天,一直在复习。”
“你们最近有冲突或是矛盾吗?”
“没有,我们关系很好,她昨天还跟我借笔记。”
“有人说她跟你的一个傀儡关系密切。”
“是的,我把傀儡出租给她,她也一直知道那是傀儡。”
一系列对答可谓是流畅又毫无破绽,若不是后续调查找到更多对她不利的证据,她说不定就脱罪的。
首先是在附近检测出了桑灵犀三天以内的的气息残留。
其次是有人在寅时看到她出门,并精准地说出她夜间的打扮。
再然后,是在君千凝的遗物中,找到了能证明她们两个不和的证据。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桑灵犀的任何话都不会具有信用。
她似乎陷入了必死之局。
人群之中,去而复返的凶手露出一个笑容,眼里满是快意。
然而在这个本该尘埃落定的时刻,执法堂的先生依旧没有做出表态,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有人脸色一变,悄悄地将应飞阳拉走。
紧接着,有几个人被悄无声息地禁锢住。
这几个人包括桑灵犀,王某,执法堂某两个弟子和人群中起哄声最大的几个人。
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开,一脸冷漠的朱理先生走了出来。
作为书院的实际管理者,朱理先生日理万机,这种事情本该由执法堂处理后再向他汇报。
任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亲自过来查明真相。
被抓住的几个人皆是慌得一批。
朱理用法诀将几人在院子的空地上排成一列,背着手,围着他们走。
“老夫在无涯书院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新鲜事情。”
“被指认的凶手是死者假扮的,而疑似凶手的人假扮了死者的朋友,去执法堂报案,还主动往身上揽嫌疑。”
君千凝扮演的“桑灵犀”和桑灵犀扮演的“王某”都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桑灵犀:“不愧是朱理先生,真是慧眼!”
君千凝:“对对对,真是好厉害!”
“哼。老夫要是不来,执法堂都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中了。藐视威严,回头再处分你们!”
朱理先生瞪了两人一眼,把她们吓得闭了嘴,又开始痛斥执法堂的两个弟子:“你们可还记得自己进入执法堂时发过的誓?帮人陷害无辜者,也不怕因此道心受损!”
两人皆是低着头,不敢反驳说自己只是收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才被误导思路。
毕竟人家也没说桑灵犀对君千凝起了杀意,大部分内容都是他们自己脑补的。
这次也确实该好好自我检讨一番,以免丢失本心。
接下来是几个起哄的人。
“我看你们的学业还是不够繁重,快年终考核了还有工夫在这儿搬弄口舌,这次考核要是没有合格,就全都给我滚出书院!”
这次连吃瓜人群都狠狠地后退了两步。
要是被逐出书院,他们也不必在外头混了,直接找个犄角旮旯隐姓埋名一辈子得了。
朱理先生骂完所有人,犹且觉得不够,又从起哄的人中单独拎出来一个放在桑灵犀的边上,冷笑道:“连化神期都能瞒住的易容法宝可不少见,今儿我就见到了三个。”
君千凝:“嗨,只要有钱,要啥没有?”
桑灵犀伸手捂住她的嘴,态度诚恳地说:“学生明白这样做很不好,但事发突然,想要暗害我们的人行事又缜密,步步暗藏杀机,我们不得不出此下策。”
龙尧附和道:“如若不是我通知的及时,君师姐就要遭人杀害了。”
戏耍执法堂固然可恶,但利用书院规则栽赃他人更不能被容忍,在铁律之下还意图杀害弟子则是必须从重处罚。
朱理先生沉了脸色,问君千凝:“所以是谁要杀你?”
君千凝:“应飞阳,我这里有昨夜他进入这一片的留影,没有记录过程是因为他身上有件令其他法宝失效的法宝。”
这类法宝可比冰属性高阶灵剑要稀有的多,整个书院恐怕也就只有那么一两件。
朱理先生是见过世面的人,也久居高位,根本没把应飞阳的家世放在眼里(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写信声讨应家),直接说:“来人,去将应飞阳带过来。”
三人具是自告奋勇地要去帮忙找人,但最终只有龙尧被放走,另外两人惨遭罚站。
过了一会儿,房间内的尸体晃晃悠悠地走出来,在朱理先生的瞪视中,从容离场。
是的,尸体的扮演者是六歆。
当一个高明的幻术师决定欺骗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鉴定术法都不会起作用,什么法宝也都是废物。
六歆赶到现场的时候,龙尧已经把人的尸体沉进了夏泽。
龙尧对着同样刚刚赶到的慕鸣玉露出一个温良又无害的笑容:“虽然她只想要应飞阳活得痛苦,但我觉得他还是死了比较好,这样能让她少许多麻烦。”
六歆顶着君千凝的脸,勾着徒弟的肩膀,笑吟吟地看着慕鸣玉:“作为对你的回礼,应飞阳死亡后的一切线索和证据都会指向你,要来赌赌看吗?”
慕鸣玉静静地凝视着他们,心里清楚自己只有一个选择。
吃下这个亏,替他们扫除一切线索,然后让应飞阳的死快速落定,无人探究。
最终,他微笑着说:“新生里竟有你们这样的狠角色,在下这次输得心服口服。既然应飞阳已经死了,那我们之间也再无矛盾,希望日后不要有与彼此为敌的机会。”
就算有,到那时他也会对桑灵犀和龙尧有充足的了解,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应飞阳的死最终被定性为“畏罪潜逃,欲强渡夏泽却被湖中妖兽分食”。
他是在朱理先生到场后逃离的,又因为他来书院就是强渡的,这个结局显得十分合理。
应飞阳在书院中的人际关系十分差,并没有人为他说话,更不可能去查他的真正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