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有人指认荀馥雅,表示自己的不屑。
“刚刚向他发出挑战他还很高傲来着,想不到他的目的是这个,简直辱没了我们读书人!”
人群中落败的才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无耻的人,赶紧下台!没有真才实学,你别天真了,不可能蒙混过关的!”
人群中有人喊道。
“哼,干嘛叫人家下台呢?人家说不定能创作出惊世的诗词,是个绝顶天才呢!”
“哈哈哈,他是天才?怎么看都是个糊里糊涂混进来的白丁,他能做出一首诗,我立刻喝了这一池的湖水。”
……
在场看得真真切切的群众纷纷唏嘘,皆嘲笑荀馥雅无耻,认为她必定是胸无文墨的白丁,压根听不明白才子们的诗词才会对才子们的挑战无动于衷,皆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她能作出什么好诗句。
荀馥雅并不在乎,只是觉得这里头有个声音有些熟悉,抬眼望去。这一望,却看见了几位半熟不熟的人物。
她们是今日早上参加公主府宴会的几位闺阁千金,其中包括荀滢,想必是跟随赵怀淑前来为她捧场的。
这几人坐在湖边女子坐席上最舒服的位置,正嗑着瓜子看好戏。
荀馥雅微微皱眉,心想着为什么今天偏偏都过来了?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正隔着一片湖面痴痴凝望容珏的荀滢转过头来,与她对视上。荀滢似乎认出了荀馥雅,脸色变了变,正在招摇的折扇停下来。
荀馥雅却是微笑望着她,点了点头,像是朋友一般打了个招呼。
荀滢身旁的那群闺阁姑娘们不知在低声商议了一些什么,脸上渐渐流露出来略显阴沉的笑容。荀滢许是心虚了,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将身旁女子抄录的诗篇拿过来遮挡脸。
荀馥雅收回视线,垂眉伤情。大抵,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与荀滢这对同父异母的姐妹都无法成为好姐妹了。
荀馥雅不知道自己今日是怎么了,竟然想事情想到精神恍惚。她没想过不战而胜,更没想到自己静静地一想,竟然造成了这种局面,顿时羞得抬不起头。
是她太高估了才子们的能力,以为这群才子斗诗词会斗三四个时辰,上一世她所参加的每一场斗诗会都是耗上差不多这些时间的。
如今落得这般局面,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参加下去了。只有获胜,才能有机会拜见姜夫子。
然而,赵怀淑在一阵骚乱中认出了她,怎能错过这个羞辱她的机会?
看到荀馥雅刚才的拙劣表现,想到荀馥雅出身乡野,家境贫寒,不可能有钱上书院读书,赵怀淑在心里冷笑一声,打算让这人当众出丑,成为上京城的笑柄。
遂,在众人嘲笑荀馥雅时,她站出来替荀馥雅说话:“诸位稍安勿躁,这位‘少年’定然是才高八斗,想在最后让大家看看她是如何一鸣惊人的,我们不妨耐心等待她的惊世之作!相信他定然不会辜负我们对她的期待的!”
“……”
夕阳西斜,荀馥雅不再迎着阳光。
她抬眸看上去,与居高临下的赵怀淑四目相对,那一刻她已经意识到了这人认出了自己,并不惊慌,只是垂眉等待。
容珏向来不多管闲事,做事力求公正严明。
斗诗会并没有规定,参与自由斗诗环节的才子必须参与斗诗,只要剩下三名才子就可以进行答题环节。
因此,他判定眼前的少年并未破坏规定,有资格参与答题环节。
有了定论,他站起来,理了理衣裳,背负而立,态度端庄地上前宣布:“斗诗会的自由比斗环节结束。请台下三位才子选择自己喜欢的题目作答。翰林院出的题目是,何谓解君忧?以诗作答。”
姜贞羽见容珏表明了态度,亦大方站起来,理了理衣裙,庄严地宣布:“太学书院出的题目是,何谓师风师德?以诗作答。”
他们对视一眼,彼此坐下来等候才子的回复。
比斗台上,两位才子自信满满地对视一眼,而后向荀馥雅投以轻蔑的眼神。
鉴于荀馥雅的种种不良表现以及众人对她的不屑,他们早已不将荀馥雅放在眼底,这是他们两个人的比斗舞台,而场外的人也是这么期盼着的。
他们思虑片刻,一人选了翰林院出的题目,以何谓解君忧为题临场作了一首五言律诗,一人选了太学书院出的题目,以何谓师风师德临场做了一首七言律诗。
前一名才子的诗句押韵,富有节奏美感,而内容紧扣主题,表达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的强烈情感,引得在场之人的赞赏。
后一名才子的诗句措辞华丽,意境丰富,诗句具有画面美感,而内容突出了为人师表者,传道授业者这个主题,赢得了众人的一致认同。
两位才子大获赞誉,自然是笑意盈盈,满心期待地看向评判台。端坐在评判台的容珏和姜贞羽并不急着表态,而是满心期待地看向荀馥雅。
赵怀淑见此,对荀馥雅更是恨得牙痒痒,故意端着公主的威仪,看向台下的荀馥雅,高声道:“两位才子的才学和见识的确斐然,本宫相信你们将来必定成为国之栋梁,教育界的翘楚,只是不知这位想要一鸣惊人的王才子何时给我们一首好诗聆听呢?”
此言一出,场外的人群轰然,以赵怀淑的闺蜜团为首的人群,开始对荀馥雅进行议论激烈的炮轰。
“怀淑公主您莫要被骗,这位王才子明显就是个废柴,说不定他会给你作一首小青蛙嘎嘎嘎的诗来……”
“哈哈哈……说得对,他能作出比两位大才子更好的诗句来,我李某人立马跪下喊他两声老祖宗……”
“你们就别笑话人家王才子了,说不定已经吓懵了,呆会当众尿裤子了怎么办,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一人做托几人坐庄,场内场外配合,骂的荀馥雅是体无完肤。
丫鬟香儿见这些人被人故意煽动,越来越口无遮拦,很是气恼,紧握着拳头想要去教训他们,被荀馥雅一个眼神阻止了。
评判台上,姜贞羽心中无名火起,将手中毛笔重重搁在案上。
而五师弟懒懒地半倚在木椅上,看着场中诸人落井下石的丑态,听着他们乏善可陈的嘲讽,觉得十分无聊。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却是有些放肆。
容珏淡漠的脸上美如蝉翼的睫毛翕动了一下,这是他担任翰林院士以来头一回主持斗诗会,并不希望出乱子。
他的心思向来清明,许多事只稍微看一眼他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淡淡地看向下方湖后的亭子。
白缦之下,五六个姑娘家正坐在里面,有的在嗑瓜子,看着荀馥雅捂嘴笑着说什么,有的在皱眉提笔想着什么,这些女子服饰华丽,非富即贵,想来都是上京城官宦家的小姐。
其中一位身着浅蓝色紧身小马甲的姑娘,眸子特别明媚,整个人看上去温婉动人。
他认得这位姑娘,她曾经在卫国公府远远瞥过他一眼,是卫国公府的媳妇,荀首辅的千金荀滢。
荀滢向来与赵怀淑走得近,那么这群闺阁小姐必定是跟随赵怀淑前来的,赵怀淑不顾身份地针对一个无名少年,那这位少年必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容珏翕动了一下睫毛,淡淡地提醒荀馥雅:“王才子,按照比斗规则,需要在半柱香内完成诗作,否则视作弃权。如今香就快要燃尽了,请你尽快。”
荀馥雅面色不变,挂着浅浅的微笑:“感谢容院士的提醒,我只是在选题上犹豫不决,若是容院士,不知会选哪一道呢。”
容珏看着她面上的笑容,愈发瞧不清她的深浅,眼瞳里闪过一丝异色,给了她看似答案又非答案的回话:“自然是擅长之道。”
荀馥雅莞尔一笑,可不等她开口,湖边亭子上的闺阁姑娘们又忍不住发出讥笑声。
“容院士何必与这种人浪费唇舌呢?他迟迟不将自己的诗句说出,定然是见不得人的。”
“对对对,这人一看就知道是不学无术之辈,容院士何必对他客气,直接将人轰出去吧!”
……
容珏轻蹙着眉,淡淡地看了赵怀淑一眼。这等做法,真的很难看。
姜贞羽听着这些话,对这些闺阁女子很是反感,蹙紧了眉头。
赵玄朗见这些女子惹大师姐不高兴,站起来怒怼那些闺阁女子:“住嘴!你们这几位姑娘一直说着尖酸刻薄的话,像是文雅的闺阁女子吗?是菜市场的大婶混进来的吧?”
此言一出,惹得众人哄然大笑。
“哈哈哈哈……”
那几名闺阁女子瞬间脸都绿了。
容珏见赵怀淑要开口,不想这场斗诗会变成女子之间的斗嘴,便掷地有声地说道:“这是斗诗会,不是菜市场,除了才子作诗,若有人再出言打扰,扰了会场秩序,本院士只能请她到牢里坐上一坐了。”
众所周知,容珏以恬淡闻名,鲜少发怒,若他出言阻止,那就代表他很不悦。
女子们本就倾慕容珏,如今见他施威,不敢造次了,刷的一下全静了下来。
周围安静如鸡,众人纷纷看向斗台上的荀馥雅,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看看这人能作出什么玩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