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喜欢便好,朕不怒。”
他面上是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完颜希宗,以后等着朕给你使绊子吧!哼!
荀馥雅见人低头吃羊肉,想到出征那事,总是放心不下,又问:“皇上这次出征,有几成把握?”
赵昀的脸上瞬间带着笑意:“皇后,从听到朕要御驾亲征,这话你都问了不下于十次了。”
荀馥雅察觉自己失态了,有些不知所措地左右张望,而后从脖颈中取下一块玉佩,亲自戴在赵昀的脖颈上。
“这个玉佩给你,报平安的。”
赵昀嗯了声,搂着她,亲了亲她。
夜里凉风渐起,篝火在热烈地燃烧着,仿佛将这些凉意都驱散了,让人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寒意,反而觉得热血沸腾起来。
唇瓣离开的那一刻,荀馥雅喃喃道:“皇上,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赵昀低声道:“放心,朕绝不会让你守寡的。”
停顿了一下,他也开始担忧起荀馥雅:“倒是皇后你,没有朕在身边,独自面对你爹,怕不怕?”
荀馥雅将掌心覆在他手背,淡淡一笑:“不怕!你曾为我连命都不要,此刻,我也会为你守住江山的”
停顿了一下,她心里有些激动地表示:“皇上,将来若真有什么难逃的劫难,我与你生在一处,死在一处。”
凝着那眼眸里的坚定情意,赵昀感动地将人的手握紧。
荀馥雅对善意容易心软,也容易被付出感动,与他相处,从一开始的半推半就,到如今主动迎合,他常常会怀疑,这究竟是不是真实心意?
眼下,荀馥雅终于表露心迹,要同他缠绕终身,生死与共,叫他如何不惊喜过望!
翌日,大军开拔,却是秘密离开了上京城。
没有人给天子送行,可在他走了之后,整个上京城兵防换上了新兵,盛景南和江锦川开始带人将调查到的细作一个个揪出来。
赵玄朗虽然是扶不起的阿斗,可有容珏坐镇政事堂,朝堂局面被固得稳稳当当的。
众人对这种局面很是喜闻乐见,唯有野心勃勃的荀况每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每日下朝后都会来凤梧宫找荀馥雅唠叨。
荀馥雅每回总是随意敷衍荀况,并装作胎儿不适,引荀况紧张,急急忙忙地将王氏送到凤梧宫来陪女儿待产。
这场战争不比往常,会持续很久,所需要的钱财非常多。朝堂上下都纷纷捐款,支援前线,可还是远远不够。
荀馥雅瞧见捐钱的名目,荀况才出了那么一点钱。据她了解,荀况的家产抵得过一个国库。
依照上一世的记忆,她暗中指示盛景南和江锦川去调查荀况的罪行,将这些年荀况搜刮的民脂民膏全部都给搜出来充公。
盛景南和江锦川向来做事效率高,办事绝不含糊,很快便将荀况的所有罪证都搜集起来,但是顾念他是国丈,没敢带兵去抓人,只是等候荀馥雅发落。
荀馥雅让他们等一等。他这位父亲是狡猾的老狐狸,既然有想要夺位的野心,必定隐藏着他们所不知晓的势力。
狗急了会跳墙,他们要从各方面去逼荀况,逼他不得不急于夺权。她忍耐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待时机,逼荀况在对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底牌亮出来。
只有将这位父亲所有的势力剪除掉,断掉他所有夺权的力量,才能永绝后患。
其实她早就想好了,报复这位父亲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永远地远离权势,求而不得。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战线上迟迟没有消息传来,中秋临近,众人却没有心思过节。
而当第一封军报抵达时,荀馥雅与众人的心里都在发抖。
军报上传来的消息是,路子峰独自带两千匈奴骑兵的作用便是负责游击突袭,专杀乌黑儿的巡逻军。赵昀带领的黑云军首次与乌黑儿的铁骑短兵相接,于夜晚突袭,因胡人骑兵忌惮他们手上的胡人王子,被打得落花流水。如今双方胶着,休整待战,或者为了赎回胡人王子而议和,不得知。
得知军事情况后,荀馥雅又展开了赵昀的家书,上面写着“一切安好,夜夜念你”,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军报上朝时,满朝哗然,振奋人心,只有荀况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冷静下来后,众人知晓,无论胡人铁骑是战还是和,军粮不能拖,遂,容珏与赵玄朗发下征召令,最后征收了九千石粮食。
另外,沈千从玄素口中知晓朝廷需要钱,豪气地给朝廷捐了一大笔钱,江骜得知,捐了比他更大一笔。两人似乎在斗气那般,捐了一笔又一笔,一笔比一笔大,几乎倾尽财力。此事也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美谈。
只是,这还不够,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朝百姓买粮食,赊数,能送多少就送多少过去前线。
眨眼间过得飞快,已经到了中秋。
月到中秋分外明,每逢佳节倍思亲,荀馥雅在殿门口凝着那皎皎月色,抚摸着快要临盆的肚子,心里想念孩子他爹了。
她打算在中秋之夜跟荀况摊牌,唯恐孝贤太后被牵扯进来,早早通知孝贤太后到容国公府过中秋。
中秋时节,许多宫女侍卫都会放假,夜里回家过节,吃个团圆饭,偌大的宫廷一下子显得比较冷清。
王氏跟荀况一大早过来凤梧宫陪她,王氏亲自给他们做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一家三口安安静静地吃个饭,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荀馥雅看得满眼心酸,这是上一世最渴望的事,这一世似乎做到了,即便是虚假,至少也做到了。
晚膳过后,宫女收拾碗筷,王氏到她房里准备一些临产的物品。
她看着母亲有些苍老的身影,忍不住从背后抱住,愧疚地喃喃道:“阿娘,女儿可能做对不住你的事了。”
王氏并未听清楚她说的话,正要转身来问,女儿已经被她爹叫走了。
月色朦胧,父母二人在走廊处对视,各怀心思。
荀况开门见山地问她:“是不是你让盛江二人调查爹的?”
事到如今,荀馥雅也不打算隐瞒:“是。”
荀况抬手便要甩她一巴掌,被潜伏在暗处的寒江跳出来阻挡。
寒江并未发一言,只一个眼神,便让荀况惊惧地后退一步。
荀况气得脸红脖子粗,胡须剧烈抖动:“你这个不孝女,为何给你爹捅刀子?我是你爹啊!”
荀馥雅想到上一世这个爹对自己做的那些丧尽天良之事,大公无私地说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爹犯了罪,不能因为女儿是皇后,就能免罪。”
“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只有我们将大权握在手里,才不会被人欺负啊,男人的感情哪里靠得住!”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却换来了女儿的反唇相讥。
“爹,你也是男人,不是吗?”
他顿时气得胸前起伏,戟指怒目:“你——”
“啊!”
话还没说出来,女儿忽地脸色大变,捂着肚子惨叫。
他吓了一跳,有些惊慌不知所措:“怎、怎么啦?”
荀馥雅用力抓紧身旁的寒江,虚弱地说道:“我、我要生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两位大男人顿时吓得心慌慌,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还是荀况有经验,赶紧喊来王氏和宫女嬷嬷。
众人知晓皇后要临盆了,赶紧将在宫中待命的产婆、奶娘请过来。
一阵慌乱后,产婆将男人和亲眷关到房外,经验老道地指导荀馥雅生产。
荀馥雅躺在床上,痛苦地挣扎。怀孕的时候满怀期待,想过生孩子之时会很痛,没想到会是这般的痛,简直痛得怀疑人生啊!
尽管产婆让她憋气,不要喊叫,得用力将孩子生下来,然而,那十二级阵痛真的痛得叫她发狂。她无法忍住,无法憋气,只是出自本能地喊,声嘶力竭地叫喊,即便喊得没力气了,喉咙沙哑了,还是忍不住喊,实在是太痛了。
喊了整整十个时辰,天亮了又黑,得到讯息的人都纷纷聚在殿外,可迟迟听不见婴儿呱呱坠地的声音。
荀馥雅感觉有些绝望了,真担心自己无法顺利诞下鳞儿,最后痛得昏昏沉沉,丧失了意识。
幸好,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突然听到“哇”的一声婴儿坠落时的叫声,她顿时意识清醒,露出慈爱的笑容。
产婆娴熟地为婴儿剪肚脐带,穿衣裹巾,报过来给她报喜:“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个小太子,是个小太子啊!”
荀馥雅想要抱抱孩子,可已经虚弱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无力地看了孩子一眼,让她们忙去。
门外的人听到这喜讯,皆兴奋不已,纷纷向她贺喜。
“哈哈哈,太好了!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哈哈哈,本王有小外甥了!恭喜本王吧!”
然而,就在这欢乐声中,整个凤梧宫忽然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侍卫重重包围,荀况从王氏的手中抱走小太子,对众人笑道:“今日是个大喜日子,小太子降生,他将会登基为帝,成为我们天启第十三代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