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坐在龙椅上俯视众人,面容冷峻:“封谢昀为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掌管三千禁卫军。”
“皇上三思啊!”
“若留此人在朝廷为官,必定会祸乱朝纲,危及天启的基业!”
“请皇上收回成命啊皇上!”
……
群臣絮絮叨叨,仿佛天要塌下来似的,殿中百官已经有大半跪在地上,而那名犬戎使者更是嚣张地向老皇帝下马威:“天启的皇帝,你可想好了,若你今日不斩杀这谢贼人,就休怪我们犬戎族明日带兵攻打过来,只怕到时候你连皇城都不保,哼!”
此言一出,朝臣们更加慌乱,拼死劝说老皇帝处死谢昀,而谢昀站起来,阴恻恻地盯着那名犬戎使者:“你怎知不是我们天启领兵攻打你们犬戎族?你若再说一句,信不信老子明日领兵灭了你们犬戎族,留个皇城给你们当坟墓!”
“……”
他阴鸷暴戾的表情在雷雨的烘托下,显得更加吓人,那充满杀戮的气息强大到就像是阎王爷来索命一样,顿时吓得犬戎使者面如土色,不敢吱声。
一身血衣的谢昀站在那群人前,显得越发傲骨铮铮,气度非凡,而那眉眼竟与孝贤皇后有几分相似。
老皇帝晃了晃神,看到永乐侯李琦和荀首辅想要出列,沉声道:“谢昀听令,朕命你立刻领兵前往嘉峪关,击退胡人骑兵,震我天启声威!只许成功,败了提头来见!”
他冷冷地扫视众人:“谁还有异义,就代替谢昀去!”
天子一怒,群臣俯首跪拜,偌大的议政殿内雅雀无声。
胡人骑兵比犬戎骑兵的战斗力强上一倍,试问他们这些常年泡澡酒肉池里,整日只知道风火雪月的文臣,又如何抵挡得了呢?皇上很明显是在力保谢昀,不想再在异族面前忍气吞声,谁敢触他的逆鳞?
李琦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还是败了。老皇帝是个犹豫不决的人,能坚定老皇帝的决心,只有姜夫子那个老匹夫。明明上一世这里的剧情没有姜夫子的事,也没有胡人骑兵的来袭,为何会多出来呢?
眼睁睁看着这姓谢的顷刻间就从阶下囚变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辅国大将军,李琦恨得牙痒痒,可眼下的情形,已经无法逆转了,只能想办法让谢昀死在战场上。
谢昀在一片沉寂声中,上前向老皇帝拱手行礼:“谢皇上恩典!”
“谢爱卿不必多礼。”
老皇帝有些老眼昏花,谢昀站得又有点远,他时而看得清又十二看得模糊,看的有点难受。他想看清楚谢昀是长什么模样的,便亲自走下那汉白玉台阶,走到谢昀的面前虚扶了他一把。
这回,他终于看清楚了谢昀的俊眉星目,眉目之间的确与他年轻时有几分相似,估摸着年龄,若是太子还活着,也跟谢昀差不多年纪。
可是,寻了几十年都无果,上天又怎么可能大发慈悲将他的太子送到眼前了呢?而且,他的太子是文质彬彬,又怎可能是暴戾冷酷?
“皇上?”
谢昀盯着紧握着自己不放的手,困惑地叫了一声。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老皇帝轻哼一声,道:“谢爱卿为国尽忠,不计个人得失,无畏强敌,朕只愿天启臣民跟你一样,往后不要一味地退让,再做丧权辱国之事!”
老皇帝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徒然加重,李琦第一个带头跪下:“皇上英明,臣往后一定会殚精竭虑,保护我泱泱大国不受欺辱!”
荀首辅和身后一众文武百官赶紧齐声附和:“臣等愿殚精竭虑,保护我泱泱大国不受欺辱!”
老皇帝听到这些话,心里舒服了很多,对谢昀说话的时候语气柔和了几分:“谢爱卿这些日子受苦了,朕另外再赐给你侍女小厮各三十人。军情紧急,朕只能给爱卿一个晚上的时间跟家人团聚,明日必须领兵出发!”
谢昀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淡地回应:“遵命!”
一切尘埃落定,谢昀刚被加官进爵又要奔赴生死未卜的战场,一场欢喜一场忧。
老皇帝转身步上汉白玉台阶,一脸疲惫地挥了挥手,随着贴身太监的一声尖锐喊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而后朝臣退散。
朝臣迈出议政殿的门槛,方察觉雷雨早已停歇,阳光正从云层投射而下,与大地交相辉映。
谢昀一身染血衣裳走在跟前,阳光仿佛对他亦趋亦步,去到哪里都映照在他的身上,显得他整个人风姿卓然,光亮照人。
李琦走上前,阴阳怪气地恭贺他:“谢将军,恭喜你一步登天啊,希望你在战场上不要一步升天!”
谢昀停下脚步,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李侯爷,也希望你以后一统天下,不要让天下捅了你!”
李琦冷哼一声,阔步而去。
荀况并未看上谢昀这种乡野小子,心想着他打赢犬戎大军不过是运气好而已,那胡人骑兵比犬戎骑兵厉害一倍,时宋将军尚且战死,何况这种毛头小子?
他不想跟时日不多的大将军打交道,无视他离去。
其他官员一向看李琦或者荀首辅的神色做人,自然不会上前与谢昀攀关系。
李琦无所谓,一心想着尽快到宫外找荀馥雅。
容珏见他走得快,疾步上前追上,一把拉住:“二师弟,留步!”
谢昀转过头,翘着双手笑道:“容大人,以后还是叫我谢将军吧,我这种人跟你这种皎皎君子做同门,只会污了你的名声!姜老头早就将我逐出师门了,这次不知道他是不是年老记性差,忘记了这一茬,拿着师徒名分来救我。”
容珏愕然,他一直知晓师父在外收了个徒弟,只是一直不愿提及,他自然也就没见过这传说中的二师弟,只是不曾想到,这位二师弟早就被师父逐出师门。
虽然不知道师父跟二师弟发生了何事,他不想师父被误会,解释道:“二师兄的位置一直悬空,其实师父的心里一直为你留着位置。”
“……”
谢昀见容珏讲得情真意切,长得又容姿端丽,特别讨人好感。
他忽然想到赵怀淑在大理寺狱跟自己讲过的话,想到荀馥雅似乎很喜欢这类型的男子,顿时醋意大发。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容珏那张玉白没有一丝瑕疵的面容,看得容珏浑身起鸡皮疙瘩时,忽然伸手用力捏着容珏的脸。
容珏懵了,只觉得脸被捏得生疼,下意识地扯开他的手。
谢昀瞧见容珏的脸颊被自己捏得红肿,却似乎更加好看了,不由得感觉无趣:“啧,更像小姑娘了!”
丢了这么一句话,他洋洋洒洒地走出宫门,留下一头雾水的容珏。在不远处观看的赵怀淑更是摸不着头脑。
守在宫门外等消息的人瞧见谢昀完好无缺地走出来,心里那根紧绷多时的弦松了。
江骜走过去与谢昀来了个感人的兄弟拥抱,孙媚儿泪如泉涌地扑到谢昀的怀里痛哭,谢夫人看着谢昀松了口气,满眼欣慰。
岑三为谢昀的无罪释放感动得不断擦泪。
众人皆为谢昀的转危为安欢呼喝彩,可唯独缺少了他日夜牵挂的倩影。
“少夫人呢?”
谢昀问岑三。
不等岑三开口,孙媚儿便迫不及待地告黑状:“那个女人在家睡大觉,冷血无情得很!二表兄别被那女人骗了,她可是巴不得你死。”
谢昀不理会她,吩咐岑三带江骜到大理寺狱接楚荆出来后,翻身上马,策马飞奔回谢府。
雨后初晴,偌大的谢府显得格外清新。
荀馥雅独自坐在案桌前誊抄《古兰经》,虽然胳膊肘在逃亡时受了点轻伤,抄写时有微微的疼痛,但她还是坚持下来,不到片刻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
今日是决定谢昀命运的关键时刻,谢府上下都到宫门外守候着。
荀馥雅本想过去,无奈赵怀淑存心不让她到场,在她从太学书院出来后,赵怀淑的人一直追捕她,逼得她不得不躲回谢府等候。
虽然有些不安,但是有姜夫子出面,还有老皇帝不想再受异族威胁的心,她相信谢昀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卿卿!卿卿!”
正微微发愣,谢昀兴奋的嗓音在外头传来,由远而近。
她心头一跳,手执着笔,激动地站了起来。正想跑出去,但谢昀的脚步比她快,已经迈步进来了,正喘着粗气,看来是一路赶来的。
她手上的笔掉案桌上了,察觉失了态,她捡起笔放到砚台上,才看向谢昀:“怎么只有你回来,他们不是去接你吗?”
“管他们做甚。”谢昀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将荀馥雅抱起来,放到案桌上坐着,双手放在她身旁两侧的案桌上,半身俯向她,笑问,“这些天没见,想没想我?嗯?”
突然的亲昵来得太突然,荀馥雅还来不及反应,等回过神来时,她懊恼地推开谢昀:“谢昀,请注意你的言行,离我远点!”
“我好想你,卿卿!”
谢昀这些天实在太想她了,好不容易从牢笼里出来,怎舍得放手?他一把将人抱住,心里头感到非常踏实。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