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瞎说八道!”
两人的声音太大,就连认认真真温习功课的段长川都被吵到,抬头朝窗边的卧榻望去。
当时父皇似也有所感知,竟也在同一时间朝他看过来。
见他一脸茫然,笑着挑眉啧了一下上颚:“溪儿要不要过来同太师和太傅两位爷爷下棋?”
说着,便起身过来,将他抱到了棋盘边上。
当时还是个小团子的段长川,看见那么复杂的棋盘,一张小脸都皱起来,小声地说:“少师刚刚教到下棋的功课,溪儿现在还不太懂……要等以后学的好了,才能同太师和太傅两位爷爷下棋。”
瞪着棋盘一本正经回话的模样,惹得父皇直笑:“不懂下棋也没关系,慢慢学着,等长大就懂了。你现在啊,只需看个热闹就行。比如你看对面这两位爷爷,现在是不是很有趣?”
当时的他,更茫然了。
于是,原本只有一人的笑声顿时变成了三个人的合奏。
……
那年他才五六岁的光景,这一晃便是将近二十年。
如今,时光跃迁,竟还能看着这两位老人家在自己面前斗嘴。
“嗐,我一个武将就直说了吧,你这个小娃娃可真是肚里黑,跟你那皇爷爷一个样。这么些年一直这么唯唯诺诺,确实是韬光养晦了,倒是不怕把皇权给韬养没了。”
钱太傅心直口快,一张嘴噼里啪啦地说完,连个预警都没有。
被来不及阻止的郑太师面无表情地掐在了腰上。
偏偏这位太傅大人没有半分知错,还在大声地嚷嚷:“掐什么掐,和你说多少回了,我这皮糙的很,你怎么掐都不管用。”
段长川忍不住,半握的拳头抵在唇角,发出一声浅浅的笑。
于是,两人都安静下来。
少年弯弯好看的眉眼,说:“没关系,父皇并不在意这些虚礼,朕也不在意,两位前辈不必如此谨慎。朕知晓朝中一直有二位暗中斡旋,这才胆敢韬光养晦,说起来还要谢谢两位前辈。”
郑太师立刻拱手回礼:“陛下莫要客气。”
钱太傅倒是比较直爽:“你这小娃娃,心里有主意也不同我俩说,郑大人那头发都快愁没了,天天说大桐后继无人,是要完蛋,我天天安慰他,反正到时候我俩死都死了,大桐再怎么死我俩也看不见……哎哎!别踹郑大人,端庄,你们文人不是都得端庄……哎,你脚印都留我袍子上了。”
也幸好钱太傅一个武人没那么在意,不管郑太师怎么掐、怎么踹,都不恼。
袍子上已经留了两个脚印,还能冲人嘿嘿笑。
郑大人始终绷着一张脸,端端正正地同段长川说话。
“这几日陛下雷厉风行、雷霆手腕,臣与钱大人都看在眼里,虎父无犬子!臣就知道,先帝那样的明君、先祖那般的魄力,诞下的帝王一定也是位千古圣明的君主。陛下,臣与钱太傅如今年过花甲,能为朝廷效力的时日不多,但还是想为陛下尽一尽犬马之劳。”
另一边的钱大人也跟着:“虽然郑大人上个月喝醉了还在说,怎么先帝和先祖两位皇帝,就生出来这么窝囊的一个。但是没错,臣等愿意尽犬马之劳。”
当然,又被掐了一下。
郑太师:“你确实不该说话。”
钱太傅瞪眼:“我就说你不好伺候!”
……
两人吵吵闹闹,倒是一点也不耽误吃喝。郑太师一直端庄文雅,钱太傅虽说话不好听,但也挨了不少“毒打”。
段长川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心里非但没有丝毫芥蒂,反而让长乐和伊满为两人殷勤地奉茶。
一直等到日头将落了,黄老太医端着药过来,两人这才舍得挪了屁股回去。
段长川本想留人用晚膳,但两位老臣听说他还在休养之中,便没多做打扰。
走前还一直叮嘱着“陛下一定要保重身体”之类的话。
少年笑着一一应了:“谢谢太师与太傅关心,朕定当好好休养。”
后命长乐和伊满将二人一路送了出去。
-
待几人都走了,段长川这才从黄老太医一同回了中殿。房内,白素寄来地信笺还放在桌上。黄老太医凑过来,对着纸筒一直看:“白丫头给你寄信了?都说什么了,那边的境况怎么样?”
段长川忙把信护好:“只是一封家书,淮南的境况应该还可以吧……白素没有提及许多。”
紧张的样子,生怕老人家抢了他的。
黄老太医一边摇头一边啧啧啧:“知道你们小两口恩爱,肯定说了不少私房话儿,我虽说一直没成家,但好歹年纪摆在这儿呢,什么不懂?不用护那么近,我肯定不看你的。”
然后看着他把药喝完,又忍不住凑过来:“白丫头给你说什么了?”
段长川:……
“没有说什么,就是一些家常话。”
“家常话你不愿意给我说?我知道了,都是夫妻间的家常话吧?”
段长川明知道老人家就是看他脸皮薄,故意在逗他,但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朵尖。
然后,小声地撒谎:“朕……还没看呢。”
“哦,还没看啊。没来的时候盼星星盼月亮,人家的信来了以后,立马丢一边去伺候那俩老家伙,等白丫头回来我可得好好和她说说,有个人呐,根本就没把她放心里头,她在人家那儿,连个大臣都不如。”
他:……
马上就要恼起来,老人直接脚底抹油,跑了。
只留下段长川一个人,手里抱着白素寄给他的信笺。
面前还放了一个空掉的、泛着芍药香气的药碗。
索性趁着晚膳还没上,开了手里的小纸筒。
白素一共寄来两封信,下午时候只看了一封,还有一封没有看。
泛黄的纸页,被卷成一个小小的纸筒,用一根黄麻绳系着。展开之后,才发现里面还卷着一张小小的字条。
字条上写着:宝贝,晚上睡前再看。
段长川:?
疑惑:什么信,要在睡前打开?
好奇的少年,直接把信给展开了。
第一行:[宝贝,上|床了吗?]
少年茫然看看自己四周……或许,在榻上也算是在床上?可是为什么要问他有没有上|床?
继续往下看。
信的第二行:[乖,掀开被子让我看看。]
第三行:[怎么睡觉还穿着衣服,宝贝,把上衣解开。]
段长川:!!!
这是……
这应该不会是他想的那种东西吧??!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宝贝,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第76章 小夫郎!
那封充满“文爱”意味的信, 段长川只看了两三行便红着脸收了起来。
心里暗暗地想着:不正经,流氓!
可是又止不住地想看……
可如果真的按照信来做,又要等到晚上才行。现在看了, 等到了晚上不就……咳, 没有那种感觉了。
可是真的要那样做吗?好那个啊……
少年从晚膳时候便开始恍惚, 连吃饭都有些心不在焉,晚上批阅奏折时, 更是有些魂不守舍, 折子里的字都有些看不进去。
努力地集中精力, 一直熬到深夜才堪堪将奏折批阅好。
这会儿已经到了亥时, 段长川一个人坐在浴房的水池边上,漂来又浮过去。
今晚要不要看信啊?
如果看信的话……是不是要先好好地清洁一下。
【不行, 朕是帝王,是君子!怎么能自己在做出那样的事!】
【段长川,你是个现代的Omega,你的思想不能这么保守, Omega取悦自己不是很正常。】
【可这是不是过于……就是, 浪了啊……】
【你不想吗?】
脑海之中天人交战。
可战来战去,又好像只剩下那一句:你不想吗?
你不想吗?不想被自己的Alpha拥着,安抚吗?
怎么可能不想。
【朕可是……想她想的快要疯了啊。】
……
-
两炷香的功夫后, 披了一身明黄衣袍的少年, 终于从浴房里出来。
在烛火的映照下,脸上红红的。
“陛下是今日乏了吗?沐浴的时间比往日要久一些。太医叮嘱过陛下, 还是不要泡的时间太久,容易发晕。您看, 您脸都泡红了。”
长乐一面提着灯笼引路, 一面小声地说。
少年闻言一怔, 轻轻地在脸上搓了搓:“咳……朕今日只是有些困乏,才多泡了会。”
“哎,今日是事情有些多,黄太医原本说过,您入了亥时就该睡的……好在明日休沐不用上朝,陛下可以多睡一些。”
“嗯,明日不必早朝。”
两人说话间,便回到了殿内的卧房。
长乐推开殿门,回身说:“陛下还有什么要忙的事吗?”
段长川摇摇头:“没有,你与伊满都去歇息吧,不必伺候了,朕等看一会书便也歇下。”
“嗯,陛下仔细些用眼。”
“嗯,下去吧。”
门吱呀一声关上,少年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去书房将那封信取了出来,一路紧紧捏着回了卧房。
房内的烛火都没有熄,暖黄的光满在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