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其实筹码相差并不多,但如果对方轻敌,那就不一样了。
方才还郁郁的少年,忽得扬起一抹傲气凌然的笑。
咔嚓一声便将淮南的蓝旗折倒,换上了鲜亮的明黄色。
道:“朕不怕输,但朕会赢。”
-
段长川同风榣他们商议好对策,后便出了司天监。
院外,芙蓉花开得正好。
那两人一前一后地行礼:
“恭送陛下。”
一个说的恭恭敬敬,另一个声音吊儿郎当。
段长川弯弯铱嬅唇角,说:“不必送了,下次朕还来喝姑姑泡的茶。”
“风榣随时恭候陛下。”
后少年转身离开,司天监的门也缓缓关上。
两人的对话,隔着朱红的高墙传来:
“还在气?”
“我哪敢啊,你们多厉害呢,就我是个炮仗。”
“那就是在气。”
“都说了没在气。”
“哦。”
“哦……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了就哦!给我银子,我要去余津楼吃饭。”
“你想吃什么,司天监的厨娘不都能做?”
“我想去余津楼看姑娘、听曲儿,你让厨娘唱给我听啊。”
……
再后面说的什么,已经听不清楚。
但已经走出去很远,听见云邪一声气急的叫。
声音之大,怕是要把满园的鸟都惊飞。
段长川脚下的步子一顿,无奈摇头。
就说……这世间,一物降一物。
-
回到明圣殿,约莫傍晚时候就接到太傅的传报,说此次春闱会试结束,考卷已经送往内阁,交由几位甄选出的阅卷官一同查阅。
最多七日,就可以放榜了。
晚上要用膳了,太后步履款款地过来,说是特意问过方太医,亲手煮了药膳粥来给他吃。
期间母慈子孝,两人相处还算和谐。
段长川难得体验了一下被母亲关心的感觉,直到送太后出门时还有些恍惚。
长乐擦擦眼角:“真好……太后娘娘这么关心陛下,奴才看着心里也高兴。”
段长川望着离去的华贵步辇,低声自语:“是吗……?朕也高兴。”
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人。
云邪说,是她在晚宴上,以一人之力舌战群臣,将所有人说得哑口无言。
或许……也是她同太后大吵的那一架,才换来母亲这一声迟了许多年的关心……
白素。
少年心里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
不知她此刻在做什么?
用过膳了吗?
前日夫子同他说,皇后娘娘过目不忘,极为聪慧。读过的书,自有一番自己的见解。论起政来,有时比他这位教书的先生还要独到。
总而言之,那是一位完全不让须眉的巾帼女子。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感……眼前才有所见。
就在母后离去的当口,他恍惚看见另一个人影。
艳红的锦缎,上绣着振翅的凤凰,在四合的夜幕里,提着灯笼朝他走来。
“怎么站在门口发呆?听说太后来看你了,怎么,她又欺负你了?”
女人站上象牙白的石阶,仰头朝他静静地望着。
弯弯的眉眼里,像是盛了半空的星辰。
少年眨眨眼,回了神。
连忙侧身为她进来,说:“没有……你怎的过来了?”
女人扬唇笑笑,说:“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
后随他一起进了内殿。
两人都在外面时并不觉得明显,进屋之后才发现,Alpha散发的信息素浓郁扑鼻。
从鼻腔一直吸到肺叶,淌进他的每一寸血液里。
她在安抚他。
这在前几日的夜里,他骤然被攻击的那晚体验过。
在今早……也有过。
刚睡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泡在这样的信息素里。
而揽着他的人,在睡梦里,后颈还在无意识地释放着安抚信息素。
“你……”
少年抿抿嘴唇,轻声开口。
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风榣说,他与白素的结合,令紫薇星重获新生,他们之间注定会诞下一位承载着国之重任的皇子。
如果是命中的注定……
如果是她。
年少的天子,论起政事来杀伐果决,面对新娶的妻子,却只敢悄悄地偷瞄,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脸上倒是泛起可疑的红来。
“嗯?怎么了?”
白素见他只说了一个字,就没了下文,干脆直接开口。
见少年吞吞吐吐,说:“呃……朕只是想问,那个信息素释放这么多,会不会对身体有影响?”
很明显,想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但白素还是耐心回答,说:“不会。”
“哦……”
两人一时无言。
段长川坐在桌边看会试中的各派门生,准备提笔做些批注。
白素左右没什么事做,干脆接了长乐的活,为他磨墨。
墨锭与烟台之间轻轻地摩擦,发出细腻地沙沙声。
红袖添香……美人在侧。
尤其芍药的香气,一缕缕地自身侧传来……
段长川手里握着狼毫,脑袋昏昏的,注意力都差了许多,过了许久都没批好几个人。
“有心事?”
正对着手里的折子发愣,听见白素轻声问他。
约莫是他走神太多次,引起了她的注意。
下一刻,折子上多了一只细长、漂亮的手,指着上面的字问他:“蔺青……?这个人有问题?”
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翻到了写有蔺青的这页,笔尖也在上面悬了有一会。
也是莫名其妙的缘。
“是位寒门士子,听说……在学子当中声望很高。”
他抿抿唇,斟酌着开口。
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女人的反应。
但对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哦”了一声,说:“四年前落榜?又努力了四年,今年应该能进了吧。”
其实,白素这样的反应,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根本无可厚非。
像蔺青这样的士子,别说是整个大桐,就是整个盛京都数不胜数。
在学子们口中名驰千里又如何,无身份也无背景,在考试之中若不能大放异彩,哪能入的了天家帝王的眼?
可他是白素的情郎。
私定终身的情郎……
少年转头望向白素,眸子茫然又暗暗地藏着探究。
白素被看的有些懵,问:“他……呃,是有什么特别的吗?”
换来一声轻轻的:“没有。”
猫抓一样的声音,还有一些些的委屈在里头。
白素:???
这是……怎么了?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干,为什么她却莫名有种……自己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的错觉?
小朋友这个反应……
就好像她很渣一样。
作者有话说:
白素:……我做错了什么吗?(一脸懵)
段川川:(委屈巴巴)
第29章 乖,别哭。
关于蔺青的讨论并没有继续, 主要是白素摆出一副和这个人没有半点关系的样子,段长川也没办法多问。
白素为了这个人把两只手腕都割了,他总不能还追过去问:“这不是你情郎吗?你忘了吗?”
那不是揭人伤疤?
躺在浴池中的少年, 拳头愤愤地砸进水里。
他一个皇帝都朝白素袒露过几次心声, 可他却连白素半点秘密都没摸到过。
哦不对, 摸到了一点点……
那个什么阿尔发、欧米嘎,还有什么北它, 听也听不明白的东西。
天马行空的, 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让人好心烦。
想着想着又觉得好笑, 风榣和云邪让他快些和白素生个皇子, 他就真的在犹豫,觉得今生第一次是和白素, 也没什么不好。
都忘了考虑人家愿不愿意。
【段长川,你何时变得这么自大了……】
-
一个星期后,会试的结果便出来了。
果然,会元的名字上, 赫然写着蔺青两个字。
当晚, 朝廷在宫内的一处偏殿设宴,宴请了此次会试前二十名的学子。
其实这些本不在流程内,毕竟会试只是春闱的初试, 就算是宴请也不该放在宫里, 但段长川借着“皇上初次主持春闱这样重大的国事,对学子们很是关心”的借口, 叫大学士安排了这次的盛宴。
他想看看,这个名叫蔺青的, 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长得好看吗?个子高吗?文章朕看过了, 确实文采斐然吧……那他会骑马吗?射箭呢?
年满十八的天子, 明明自己就是九五至尊,却偏要自降身段,和一个寒门的学子比出个高低出来。
于是,在三月中旬的晚上,二十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们,齐齐聚在了这个全国最尊贵的皇城。
都是初生的牛犊,各个胆子大的很,什么都敢论一论。
“前段时日,陈大人一个文官自淮南毫发无伤地回来,戎武将军一个大将军却失踪了,单看这个事,可真是千古的笑话。”
“哈哈哈,夏兄说的是。谁不知道,明面上越是好笑的事,背后就越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