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曹操的异姓兄弟袁本初是个喜欢传谣言的人,记在小本本上。
“何进既为大将军,为天下苍生决断也是常理,何况城中尽有传言,十常侍专权横行,横征暴敛,以致民不聊生,引发黄巾之乱,宦官们现下又如何能喊冤呢?”
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愣了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又一次叩首。
“郎君所言是也。”
……虽然她不擅长察言观色,也能感受到那一瞬间,小黄门的复杂情绪。
之后的事基本上与市井传言也差不多了,何进谋事不密,几次进宫觐见何太后,都表明要诛杀十常侍,终于令十常侍下定决心,率先下手。
而后禁军开始攻打宫门,又放火烧宫,中黄门宿卫宫中,直守门户,与禁军僵持了两天后眼见坚守不住,张让便带着天子与陈留王奔去了北宫。
“禁军杀入宫中后,便关起了宫门,勒兵捕杀黄门,不论年少年长,见者即杀。
“除却宦者,宫中还有许多杂役,还有每日领命入宫做事的小吏,举凡没有胡须者,尽皆死于刀下。
“除了奴婢这等阉人,最惨的是那些优伶,其中有许多少年人,来不及解开裤带自证身份,便……”
虽然在描述几乎可以算作黑色幽默的场景,但无论她还是小黄门,都不会觉得那个场景好笑。
这个小宦官不自觉地又开始颤抖,但他只抖了一会儿,便平静下来,话语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极度惊恐过后的麻木。
“奴婢从未见过那样的血,到处都是死人,还有割了喉咙,一时死不了,却还挣扎的人。
“好在宫中多珍奇,禁军中许多兵士杀得乏了,便四处搜罗宝物,奴婢便是趁着那个时机,装成了死人,而后方能遁出宫来。”
她在想小黄门的欲言又止是为什么。
宫中多珍奇,黎民犹饿死。
“先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突然问。
小黄门的神情一瞬间变了。
庄重、崇敬、并且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严肃劲儿。
“先帝是贤明之君,郎君不可听信谣传!”
……她终于明白她当着小黄门的面骂十常侍,这孩子也不辩驳的缘故了。
感情十常侍还负责接锅的。
但为了确认一下,她最后又问了个市井间的流言。
“先帝曾向十常侍们要钱,这是真的吗?”
小黄门毫不犹豫地叩了一个首。
“大人们能为先帝分忧,幸也。”
……这真是一个“什么样的昏君都有人效死”的典型案例啊。
天色渐亮,小黄门受了一天一夜的惊吓,已经在席子上缩成一团,睡过去了。
四邻也渐渐起了声音,有舀水的,有生火的,有喂鸡的,还有说话的。
看起来靴子不准备落下了,她站起身,伸个懒腰,也准备活动活动自己,生火做饭时,巷外远远传来了一阵敲锅般的聒噪声,小黄门一下子便惊醒了。
“阉宦谋反,窝藏者同!见知不举,阖家徒流!”
“……郎君?”
她摆了摆手,慢慢靠近门口,仔细听一听。
喊话的士兵进了巷子,一边敲,一边喊,整条巷子的人谁要是不曾被惊醒,那听力测试肯定是没办法过关了。
但任凭他怎么喊,似乎家家户户都在做自己的事。
士兵的脚步在她家门口停了下来。
……是谁偷偷指认了吗?还是昨夜小黄门仓惶逃进来时,落下什么痕迹?
她微微弯下腰,浑身的肌肉开始慢慢绷紧时,隔壁陈定家的院门开了。
虽说整条街上的人都要连坐徒流确实过于可怕,况她又不是同大家熟识了几十年的老邻居,尤其还是个不讨人喜欢的5魅狗,被检举揭发似乎也是正常事,但那一瞬间,心还是沉了底。
……一会儿先打死士兵,再过去暴打孔乙己一顿,她想。
士兵一见他开门,立刻过去发问。
“你知道哪家窝藏了阉宦?”
过了几秒,孔乙己那个拖着长音的声调响起。
“在下要去提水,大人有什么见教?”
士兵很明显不太高兴,又问了一遍。
“我在问你,这条街上可窝藏了阉宦?你可要想清楚了!”
“这里都是清白人家,”孔乙己冷冷地说道,“从不曾听闻谁与黄门有什么往来。”
士兵愤怒地敲着焦斗走了,一整条东三道上都是孔乙己拎着水桶,慢慢悠悠磨磨蹭蹭的脚步声。
……打个水也这么费劲。
家里多了一个客人,预留的水就不够用了,还得去打一桶回来洗漱。
她吩咐小黄门在家好好蹲着,暂时先不要出门之后,也跟着出去打了个水。
清晨的阳光照在这条尘土飞扬的肮脏小路上,时不时有哪家的妇人洗漱完毕,端着残水泼出来,避不避得过全看身手。
一条黄狗趴在路边,见到她便立刻站起来冲她狂吠,待她满脸不善的冲它刚走过去一步,狗子便立刻夹起尾巴,疯狂逃回院子了。
待她拎着两桶水回家的时候,孔乙己一脸颓唐的端着媳妇用过的残水,正在往外泼。
……差点泼她身上。
不过作为另一个狗魅,这人也没说句抱歉,只无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就转身准备回去。
“陈大哥。”
“……何事?”
“你必定知道昨夜之事,”她说,“为何替我隐瞒呢?”
孔乙己摸了摸山羊胡子。
“前夜之事,亦在众人眼中。”
……前夜?她差点都忘了LOOT那几个盗贼的事。
“郎君有仁德心,行侠义事,若在下为一己安危,恩将仇报,岂非禽兽?”
这还是陈定头一回很严肃地同她说话。
但她还是没反应过来。
“那邻居们呢?也觉得我是个好人吗?”她连忙追问了一句。
陈定点点头,“郎君确有品行,乡邻皆作此想。”
……她想想该怎么说这个话。
“那为何大家待我仍是如此冷淡呢?”
关于这个问题,陈定又皱起了眉。
然后那张瘦长脸迅速地垮成了孔乙己脸。
“虽有品行……”他纠结了一会儿,似乎在想该怎么说。
“但是?”
“但不知怎的,还是觉得你这人,令人嫌弃。”他坦率地说了出来,然后不敢等她的反馈,端着水盆迅速地逃跑了。
似乎因为在外面站得久了,耽误了做活,屋里接二连三的响起了夫人的责骂声,以及孔乙己含含糊糊的辩解声。
至于咸鱼,她得在门口冷静一会儿。
第15章
虽然天子出城时是在月黑风高的夜晚,由太监背着,威仪全无,仓惶出城的——听说见到来救他的大臣时,还吓得哭出声来着。
但当他回城的时候,大臣们还是找来了全副仪仗,为这位少年君王架起了天子气势。
但是路两边并未留给市井小民仓惶叩首——那些地方是留给公卿官吏们叩首用的,皇帝带着陈留王,乘金根车,驾六马,在红云般的炎汉旌旗下缓缓驶入北宫。
随他一并进入雒阳的,除了原本扎根在这个帝国中枢的公卿大臣之外,还有日夜兼程三百里赶来护驾的并州牧董卓,以及他的五千西凉兵。
董卓虽是并州牧,但并非并州人,据说他甚至连并州都没去过。
他是西凉人,据说出身寒微,但战功赫赫,为先帝器重,因功封侯。
据远远偷瞄过他一眼的张缗说,这位斄乡侯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威武勇壮,确实是位不世出的武将。
关于“不世出”这种评价的武将到底该魁梧到什么程度,街坊们有不同的看法,但大家谁也没资格亲眼见一见这位董侯的真面目,姑且信之。
但董卓带来的西凉兵马在街上经过时,大家确实见到了。
不仅见到,还窃窃私语了一番。
这群西凉人的确身材高大魁梧,骑在马上的姿态也十分稳健,一见即知是精锐骑兵。
但他们那个浓眉大眼,高鼻阔口的相貌和中原人很不相似,再加上他们的装束……怎么说呢?
在她看来并不以卫生闻名的雒阳城,在这群衣衫邋遢破烂的西凉兵面前,一瞬间成了真空无菌手术室般洁净的地方。
“长得有点凶。”羊喜第一个发言。
“妾倒是觉得还好,一看便是豪爽之人,说不定酒钱给得还痛快些呢。”眉娘第二个发表了一下意见。
“这群人跟羌胡蛮子呆久了,望之不似中国之人,留他们在城中,日后必生祸患。”孔乙己第三个发言。
“真脏!他身上有屎吗?”
……这个是阿谦的发言,声音还挺大。
那名骑在马上的西凉兵似乎听到了这句话,迅速地转过头来。
……阿谦抓住她的衣角,特别熟练地藏到了身后。
于是身上带着黄褐色不明痕迹的西凉骑兵脸色凶狠地瞪了这名少年一眼,才重新转过头去,继续跟着队伍向前行进。
“我觉得你这样做不对劲。”她低头看看这娃子,眉娘一下子脸红了,伸手给熊孩子拉回去,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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