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年年并不觉得去西州就是最好的办法。”
“王爷想想啊,真正的坏人,那心窝子都黑透了,肯定无孔不入啊……王爷怎么知道在去西州的路上,那些坏人不会找上年年?”
“本王已做过周密部署。”顿了顿,晏希驰向她解释,带了那么点儿不知是想说服她还是想说服自己的意思。“龚卫自幼跟随本王,是个能力出色之人,身手与本王相差无几,头脑也不错,心思缜密,善于变通……阿年有他护送,本王很放心。”
一边说着话,一边打量她,不知是否错觉,江莳年总觉着晏希驰看她的目光里带着某种奇怪的审视,手却拿了轮椅上搭着的氅衣,习惯性往她身上披。
“王爷放心有什么用?我不放心啊!我又不冷,不要穿!”江莳年不满地打掉那氅衣,想发脾气又不敢。
“脾气越发大了,嗯?”不知不觉中,晏希驰身上已经没了先前那份山雨欲来的阴郁气息,也不再皱眉,而是目色兴味地看着她:“说说看,哪里不放心。”
知道自己没道理,江莳年就……硬编。
“喏,王爷想想啊,人活在世上,要吃喝拉撒睡,即便王爷从前安排的曲枭,也不能一天二十四……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着年年是不是?退一万步,就算王爷的安排部署都没有问题,那难道凡事就没个万一吗?就算没有坏人,那年年这样貌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王爷就不怕万一你那些手下觊觎我的美貌?要把我怎么样呀?再有,没有人祸的情况下,那还有天灾呢不是,万一路上遇上个大雪封山什么的,遇上个野兽拦道什么的……”江莳年越说越离谱,摸摸鼻子,逐渐胡说八道起来:“就算顺利到达西州,年年以前听沛雯说,那地方十几年来战火不断,虽然覃军最终被父亲和哥哥打得投降了,王爷更是加了一把火,让覃人短时间内翻不了身,但万一呢,万一刚好这期间,他们突然就打仗了怎么办,年年听说西州有王爷的部下,那万一到时候战火纷飞,他们打不过怎么办,给年年也打死了怎么办,就算没打仗,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年年逛街给坏人欺负了怎么办……”
说着说着,江莳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但她所表达的无非是,危险这种东西,只要
存在就无可避免,与其逃避,还不如正面刚呢。当然了,若非卡着系统任务,江莳年肯定会听话的。
渐渐地,晏希驰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指节从眉心移到了太阳穴,神色隐有烦躁,却也有一丢丢忍俊不禁。
“哪里来的这些歪理……”
还有那声“父亲”和“哥哥”,从她嘴里唤出来,晏希驰恍然还以为,他们都在世。
可事实上,虽然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但却并非全然没有道理。晏希驰的确在送走她,和留在眼皮子底下之间,深深纠结,举棋不定。
不过他更好奇——
“阿年不愿离开本王,就因为……你说的这些万分之一的危险?”
“当然不止!”
江莳年抱着男人的脖子,哼哼唧唧的,做着“爱情骗子”,道:“年年主要是不想离开王爷嘛,一分一秒也不愿意分开,要离开王爷,年年会死的……”我爱你如命行了吧!
这话似曾耳熟。
不可抑制的,晏希驰唇角不自觉挽了弧度,被哄得晕头转向的,一时间竟不知作何滋味。
她就像具备某种魔力一般,一通下来,晏希驰几乎快忘了自己置身于极为隐晦的“风口浪尖”,他甚至开始怀疑,会不会是自己多心了,一切其实还没那么糟糕?
就连这午夜庭前的雪,都柔得仿如羽毛。
可是。
“就因为这个?”晏希驰问。
“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
可是,如果真的爱他,就该为他的处境考虑,真的懂事,便知来日方长,实在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任性,争这所谓的“一分一秒也不愿意分开”,又不是小学生,就显得挺牵强的。江莳年能想到这个层面,晏希驰自然也能想到。两人就互相看着,谁也真正看不懂谁。
基于有些心虚,江莳年想要转移话题,但话还没出口呢。
“不行。”
晏希驰嗓音温和,却不容置喙,逐字斟酌般道:“阿年,本王如今所考量的,不便与你多说,即便说了,你也未必能明白体会,待到日后……”不知为何,晏希驰卡了须臾,似并不想与她说得太过深入,只道:“总之,本王这么做,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都是为你好的,阿年乖一点,信我可好?”
“为什么就不便与我多说,你倒是说出来啊!你没说怎么就知道我不明白?我又不笨,凭什么就不明白了?!”
“……”晏希驰又沉默了。
“王爷,你好讨厌啊!你快说嘛,不然年年要欺负你了!”说着,少女的手滑到男人腰上,作势要挠他痒痒。
晏希驰的腰是很敏感的。
因有意分散对方的注意力,江莳年玩儿得肆无忌惮,手却轻而易举被晏希驰捉住。
少女脸蛋儿红扑扑的,她的确不冷,主要是殿内本就温暖如春,她身后是午夜飘飞的雪花,朵朵压弯枝头,有的打着璇儿落在窗棂前,让人有种与世无争,岁月静好的错觉。
晏希驰有些贪婪地凝望着她,而后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江莳年以为他又要“emo”了,毕竟就晏希驰这成日冷漠又阴郁的谪仙气质,要放现实世界里,绝对一氛围感帅哥,迷死人的那种,就是年纪轻轻的过于沉闷,少了点儿活力跟阳光四射气息。
正腹诽着呢,结果狗男人竟是大手一转,反过来挠她。
江莳年最怕痒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挣扎期间,轮椅被带得稍稍偏移。
半夜三更的,少女的哈哈大笑声传去寝殿,正在值夜的丫鬟们:???
晏希驰也没料到,分明在谈一件极为严肃的事情,却是被她完全带跑偏了,两人情不自禁玩闹了起来。
期间江莳年“拳打脚踢”的,要不是脑瓜子还清醒着,知道他双腿没好,她这会儿绝对能用脚踹他。男人跟女人本就力量悬殊,被挠痒痒挣脱不开的感觉可太难受了,她都想用膝盖攻击狗男人要害了……还好忍住,不过身体奋力朝后仰倒的瞬间,晏希驰为了接住他,一时手快,身体也跟着前倾……
然后很不幸的,两人一起跌下了轮椅。
“…………”
落地的瞬间,男人的手已电光火石间垫在了她的后脑勺下面。
“有没有哪里摔着?!”江莳年第一时间问。
莫名的,想起上辈子,有好些次跟表姐也是挠痒痒玩,挠着挠着两人打起来了……
跟晏希驰倒不至于打起来,但被男人呈匍匐的姿势摁倒在狐毛软垫上,两人皆是衣衫不整,呼吸急促……还好这寝殿够大,没有撞翻什么东西,脑瓜子也没磕着。
“对不起王爷,没事吧?年年这就扶你起来!”
江莳年作势起身,晏希驰却突然哑声道:“阿年,李医师的方子出来了。”
起初,江莳年还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反应过来之后,脸颊疏忽一阵灼烧,害羞归害羞,心下却是一连声的“嘿嘿嘿……”
“去床上。”
“……”“阿年,你要矜持。”耳边嗓音性感极了,隐隐伴随着一声轻笑。江莳年便知,狗男人心情好多了。
“谁要跟你矜持啊!”故意动了动腿,江莳“报复”性的,惹得身上人一身低喘。
“快起开啦!”真讨厌。
晏希驰却咬牙,翻了个身:“试试。”
“试什么?”江莳年已经坐起来,晃眼间在不远处立着的铜镜里,看到镜中倒映的画面,蓦地一心口震——
铜镜里,两人皆面颊绯红,少女白皙的玉足微陷入深色的软垫之上,整个儿被男人的身体罩住,视觉上有种触目惊心的——香艳色.情,只不过两位当事人浑然不觉。
另一方面,江莳年从未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到过自己在晏希驰面前有多娇艳迷人——是的,江莳年被自己的样子迷住了还。
“试试,扶我起来。”晏希驰说。
江莳年回过神,心说要起立吗这是,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吗?!她条件反射要去拉轮椅过来。
晏希驰却道:“试试,不用它。”
一点点的,江莳年的双眸瞪大。
“真的可以吗?”
“不知,试试吧。”
如此,江莳年扶着晏希驰,让他借力,虽然那点儿力气约等于没有。
晏希驰先是坐起,而后,试图起身。期间很快的时间里,他额间肉眼可见的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是不是很疼?还是撑不住力?要不算了吧。”江莳年道:“范医仙说过要好好保养,最快也得三月之后,如今才不到两个月,阿凛那味药材也还没回来,还是算了吧?”
说着,江莳年又要去拉那轮椅过来,晏希驰却执拗道:“就试一次。”
试试能不能,站起来。
疼痛自然无可避免,最重要的还有,那种无法言说的“站不住”的感觉,仿佛两条小腿是空的,又仿佛双腿极麻之时,难以忍受的那种轻飘飘又仿佛蚂蚁在啃的感觉,无法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