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盖了印,无奈道:“梓潼这一针见血的本事也不减当年。”
皇后哈一声,“陛下可冤枉臣妾了,臣妾心善,从不口出恶言,不过臣妾倒是想求陛下一件事。”
在陛下收好诏书责令明日一早传下去之后,皇后娘娘捧上了莲子茶,“既然那和谈谈不拢,便让承诤他们去打吧,如今朝堂奸佞已经扫干净了,必定不会重现永夜关的惨案。”
而卫国公府,需要堂堂正正地报仇,师出有名才好行事。
兰时的信鸽今晨飞到仁明殿了,只说了安好勿念。
那孩子是她一手带出来的,眉头皱一皱她便知道那孩子在愁什么。
如今传了这信笺来,是兰时为了让她宽心,可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如何不知陛下能给兰时这许多自由和便利,定是兰时许诺了什么。
可兰时能许诺什么,那孩子将北境军与兄长看得比什么都重,必定不会以此为诺,兰时能许的,无非是自己一条命罢。
见陛下接了茶,皇后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眼底转出泪来,委委屈屈地同陛下怀柔,“陛下,臣妾无子,只养大了太子与兰时,臣妾此生,只想让这两个孩子好好地。”
皇后娘娘的眼泪何其珍贵,陛下将那未剔除莲心的苦茶尽数饮下。
“明薇,你别哭,朕只是嘴上说得重些,不会真的要小十四如何。”
哈!
皇后又掐了自己一把,直哭了个泪眼朦胧,果然是真的有事,心底有气,只哭并不搭腔。
陛下无法,只得扶着皇后坐下,一个劲儿的保证,“朕答应你,等鸿胪寺同突厥走完这个过场,北境军如何反击,朕都支持,可好?”
皇后娘娘这才止住了哭声,“国仇家恨,总得报一报才不负活这一遭,若是臣妾能走,必定也是上阵杀敌,将突厥蛮子尽数斩于马下。”
这一刻,皇帝陛下突然就能与太子殿下感同身受了。
他理解了自家儿子为何总是想到北境犒军,因为他一想到皇后亲身上阵,也是一阵心悸。
陛下自是好一阵安慰,才让皇后打消了这个亲征的念头,也消解了许多文太傅死讯带来的愁绪。
太子殿下入夜后,按着自家父皇的嘱托,寻了一口不起眼的棺材将文太傅悄悄运出了刑部大牢,期间太子殿下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伺,可他回头瞧时却什么都没有。
为着安全起见,他下令派飞羽卫死守着知晓文太傅身亡的人。
坚决把嘴捂住了不让这消息先于陛下诏书传出来。
他带着文太傅的灵柩去了曾经陛下封王的府邸,成王府。
这是陛下潜邸,无人敢动,一直都有人打扫,维护地极好。
不显富贵但极为雅致。
正堂,在白日里被布置成了灵堂的模样,只待这灵柩运进去了。
“都退下吧,孤来守。”
到底是嫡亲外祖父,太子殿下能为他做的也不多。
不可能昧着良心说他无辜,守守灵还是可以。
飞羽卫停好棺椁,便有素退下。
太子殿下一身素色衣衫,但并未戴孝,将一早备好的纸钱元宝投进火盆里。
望着火舌吞噬纸钱的场景,眼中晦暗不明,好像在等待什么。
一道轻悄的脚步声自他身后响起,太子殿下也快步移至门前,当即出手,直袭对方面门。
对方不防,但反应极快,迅速偏身避开,同时伸手,扯住子殿下手腕,大力朝外一扯。
太子殿下先看清了对方头上灯笼形状,在夜色下闪着微光的步摇,后看清楚了她诧异的眉眼。
“阿宛!你不是出城往北境去了?”
兰时这才松开了手,稳住太子殿下身形。
“我即便是走了,殿下也不必带着杀招毁我容貌吧?”
刚下若不是她避得快,这会儿脸都被太子殿下抓花了。
太子殿下空下一半的心,瞬间就满当起来。
说起话来更像个嗔怪情郎的小娘子,“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啊。”兰时欲盖弥彰,“在驿站碰上了云韶郡主,我是送她回来的,承诺了老王妃,不好食言。”
英王府离成王府近,他们下午布置灵堂时正巧被准备出城的兰时撞见,谁敢大逆不道地在陛下潜邸祭奠。
兰时直觉出了事,这才留下来未走。
直到她看着太子殿下从刑部大牢运出来一副棺椁。
她一路尾随太子殿下到此,没刻意隐瞒行迹,谁知道太子殿下一上来就想抓人脸的。
“初一哥哥节哀,或许文太傅只是去同文妃娘娘团聚去了。”
太子殿下方才一个人在灵堂烧纸钱,看起来落寞地很。
兰时哪里不知道他,必定是嘴上说着按律如何,自己一个人心底难过的。
兰时头上的步摇盈盈一点光,让太子殿下觉着比方才灵堂里烧起来的火耀眼上许多。
而且她没有落井下石,而是认真地安慰他,“毕竟是您外祖父,便是难过,也没什么。”
是罪人,也是亲人,他有些难过也不会对不起谁,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
太子殿下拥住兰时,不是从前包围的姿态,而是平等地相拥,他不再作为一堵阻挡的墙,而是一个汲取温暖的人,感受这片刻带来的无限温暖。
这一个怀抱,太子殿下渴盼许久。
兰时踌躇片刻,还是环上太子殿下的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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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 承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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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暗处传来一阵清晰的咳嗽声, 兰时脸红了一红,客气着将太子殿下推开些。
太子殿下不乐意, 用了点力气, 没让兰时将他推开多远。
暗处传来轻哨声,似有催促之意。
兰时蹙眉,长话短说, “殿下, 你好好保重,我也会好好保重的, 文太傅这算是给吴穆做了个表率,若是放任自流,保不齐吴穆会随太傅而去, 若是殿下还有大用,不妨寻人看紧些,若是无用,那随他去死。”
兰时拍了拍殿下的肩,做最后的告别,“殿下我已经耽搁一日了, 这下真得走了, 不然赶不上偷袭了。”
兰时转身要走,太子殿下眼疾手快握住了兰时手腕,“偷袭?你去?”
北境军中无人了吗?
“殿下,霍去病突袭时,也没人知晓他一定成功啊,可他还不是——”
“你还想学他!”太子殿下骤然提了声, 打断了兰时的话, 手下也不由得攥得更紧些。
霍去病的确战功赫赫, 可这人天不假年啊!
兰时用了个巧劲儿将手腕从太子殿下手中转出来。
“殿下且安心等着兰时封狼居胥的好消息吧!”
兰时快步离去,太子殿下都没能追上。
只能眼看着那辆不起眼的马车越走越远。
“如今这局势一片大好,哪里需要你去拼命了!”
太子殿下一拳捶在朱红大门上,唯恐隔墙有耳,不敢高声语。
“阿宛,你同十二哥说实话,你与太子殿下是不是——”
承许不知道该怎么捅破这窗户纸,话说直白了唐突自家幼妹,可说得太模糊又容易被阿宛蒙混过去。
他小心拢着桌上的烛火,生怕马车一个颠簸,会将这火苗颠灭,眼神一直落在兰时脸上,不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兰时坦荡地很,“太子殿下说让我莫要想着嫁与旁人,可我也没想着要嫁给他。”
“十二哥,比起嫁人,我更想在北境军策马驰骋,持qiang杀敌。”
她来作卫国公府的继任姜帅,才能让陛下与朝臣的戒心降到最低,毕竟京中人根深蒂固的观念是,女子,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看承许脸上浓重的忧虑,兰时轻快一笑,“十二哥你放心,太子殿下也就是嘴上说说,他不会真的阻我,只是我,我心里乱。”
前世种种,兰时没法跟十二哥一一说明,只能挑着能讲的讲一些,“我若嫁太子,陛下一定会以此为由削大哥手中的兵权,军中主帅若是失去对全军的掌控权,那和不战而败没有区别,我不能看此事发生。”
已经发生过一次,是她毕生之痛。
承许揉了揉兰时的发,自怀中掏出一包蜜饯来摊开递给兰时,笑道:“十二哥知道了。”
他还以为兰时与太子已经情定终生,原来并没有,有些解气。
小阿宛喜欢太子这事,曾经多明显,太子一手好牌被自己打烂了,如今想将这破开的口子补上可难若登天。
十二心情大好,心说这次京城这一趟可不白来,他方才是看见太子殿下是怎么痴缠的,那不值钱的模样哪儿还像一国储君。
十二一高兴,又掏出两个油纸包来,“肉鲊和梅子姜,你等等。”
十二在小桌底下摸出一个方形竹筐,整整齐齐码了三层的油纸包,最边上还有两小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