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
兰时扑到五郎跟前,矮下身来与他平视,“五哥,阿宛好想你。”
兰时原以为亲人相见必定是高兴事,绝不会掉眼泪,此刻伏在五郎膝上哭得一塌糊涂,五郎一下一下地顺她的背。
五郎声音温柔,如春日裂冰,溪流淙淙,“咱们阿宛回家了,以后一家人都在一块儿,我的阿宛呀,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卫国公和十三,一对难兄难弟站在一边,十三幽怨地看过去,大哥,方才阿宛看见我都没同我撒娇,也没哭!
卫国公无奈地回视,他方才手臂都张开了,结果阿宛趴在老五膝头哭,而且老五方才说的这一长串,比和他半个月说得都多。
“阿宛想吃什么?五哥让你十二哥去给你做,他这闲兵也该有点用处了。”
在五郎眼里,他自己是兰时最靠得住的兄长,余下三人,都是没什么用的兄长一二三。
“好!想吃拔霞供。”
兰时红着眼眶抬起头来。
前世的五哥一直没能站起来,可他在定州战至最后一刻,封棺入京。
兰时头一次违逆五哥的意,是坚持开棺,厚重的棺材板,一寸寸揭开,她丰神俊朗的五哥,形销骨立,几乎被箭矢扎成了筛子。
那厚实的盔甲上有各种兵器留下的痕迹,护身的利甲都打成了碎铁,浸着五哥的血染成了褐色,被随葬棺内。
最后,她取走了同为陪葬的五哥曾经用过的长qiang,自请去后位,接管北境军。
她打赢了,守住了姜府三代都在守护的北境,她也算死得其所了。
可她的兄长们,再也回不来了,卫国公府的小十四,最后还是活成了无家可归的小十四。
“定州风沙大,可别一来就被吹坏了脸,先进帐吧。”卫国公哪怕面对幼妹,尽量软了声音,也依旧极有穿透力。
震得兰时与五郎一齐看他。
卫国公温和笑笑,心想,还别说,他们府里最养眼的两个站在一起还真是让周遭都失色了,这般容貌,放眼大凉,也只有卫国公府才有,还一下两个,两个!
兰时擦干眼泪,站起身来,“大哥!”
兰时从随身的荷包的大荷包里掏出一对护腕,看着十分精巧。
“我在京中时,画了图纸,找宫内有经验的老师傅打造的,这一只护腕里头能放十枚暗器,大哥的武艺,大开大合,配上此物,定能出奇制胜!”
她研究了许久,才将这护腕造得轻巧些,不至于带累手腕受伤,又能将敌手一击致命。
收到礼物的卫国公,怨气全消,迫不及待地戴上试试,轻按机关,那暗器射程能半里路。
“果然是个好东西,还是咱们阿宛厉害,能研究出这么个宝贝!”
卫国公开怀大笑,一旁的十三,幽幽道:“大哥,你开心了?”
“十三哥,也有礼物。”兰时哨子一吹,衔蝉驮着个巨大的包袱奔驰而来。
包袱里头是个巨大的檀木盒子,兰时将那盒子捧出来,足有成人一臂宽,外头挂锁,兰时将那盒子打开,内里还用油布包了厚厚一层。
油布揭开,是满满一箱的话本,兰时满满送礼的喜悦,“这是我特意给十三哥搜罗来的话本,市面上,出名的,有趣的,典藏的,都在这里,可以给十三哥解个闷儿。”
十三哥单手拎过那箱子,也满脸笑容,“咱们阿宛,可太贴心了,可比十二那败家兄弟体贴多了。晚间十三哥给你片肉做拔霞供吃!”
十三刀法一绝,无论什么样的刀,他都玩得转。
兰时含笑应下,转头去推五哥进帐,“我也给五哥带了礼物。”
她将五哥推到帐内主位,又去领她的鞭子。
“妙手回春的得道神医,自幼在大相国寺修行,能活死人肉白骨。”
兰时说得轻巧,转头去看那和尚,眼底的威胁之意都快压不住了。
隐在人后的得道高僧暴露人前,不疾不徐地解开手上缠着的软鞭,双手合十,“贫僧观南,见过怀化将军。”
兰时皱眉,这和尚,怎么不说施主了?
啊,对了。
“五哥,观南师傅还在佛前供了佛珠给你。”
她从荷包中拿出那串佛珠,呈给五郎。
五郎蹙眉,抬眼看向那长相略微妖冶的得道神医,“你我相识?”
和尚默默不语。
“那多谢。”
五郎接过那串佛珠,缠在腕上,转向兰时,“送礼送得这般勤,想做什么?”
兰时有这个心,他知道,可这般急切地捧出来,显然是有所图。
五郎转念一想,便有了答案,“为了共御外辱?”
兰时讨好笑笑,双手呈上陛下的令书,“我要堂堂正正参加秋试,与兄长们一起,踏过乌苏河,打到突厥王廷去。”
前世失去的,她要连本带利地同突厥讨回来!
“不用兄长们放水,我与谁都能一战,我要走群英试。”
群英试,是北境军选拔将领的法子,要北境军中所有拥有官衔的将领皆在,应试者赢过半数,便能谋得官职。
北境军中有出头野心的人不少,可没几个人有胆量走群英试。
北境军中,不算姜帅,另有八位将领,群英试时,会列席十人,第十人,是五郎。
这十人,各有各的难缠。
近两年之内,成绩最优的,是胜两人平一局。
小丫头勇气可嘉,口气不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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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 诡道 ◇
◎胜之不武,但赢了。◎
十三率先急了, “阿宛,编造在册的士兵是要在手腕内侧刻字的!咱们阿宛好好的女儿家, 怎么能在腕上刻字!”
见兰时不甚在意, 十三转头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两位兄长。
大哥摩挲着新戴上的护腕,久久未言。
五郎望向兰时,“姜家人走群英试, 可不能只挑五个。”
哪怕兰时是女子, 军功也得自己挣,他们虽为兄长, 却也不会援手。
“战场如何,你多多少少也是见过的,你最好是真的想好了。”
可别是为了同京中的谁在赌气。
哪怕定州最偏北, 也收到了太子妃甄选的消息,哪知甄选还未正式开始,兰时已经到了北境。
五郎前头防患于未然,都已经和大哥商议好了,若是兰时成了太子妃,卫国公府当如何, 北境军又当如何。
他们看过兰时书信的每一个人, 都未将兰时归北境一事很认真地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倒也是有几分真的。
兰时正色,“自然,我明白,姜府后人,绝无孬种, 不过刻字, 我受得了。”
十三最先炸开, “什么受得了,赶紧给我呸呸呸!”
卫国公声亮如钟,一锤定音,“既如此,明日群英试,姜兰时开场。”
陛下虽不多疑,但也不会平白无故放兰时离开,若是不让兰时做点什么,恐京城忌惮。
何况兰时有心,且让她试试,如今正在休战,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兰时高兴起来,着男装行女礼,“那哥哥们忙,我去伙头营寻一口大锅来准备晚间的拔霞供,且我带了许多人来,得和十三哥合计着把人安顿一下。”
随兰时来的,多是女子,虽做男子打扮,也得有自己的住处。
临出门前,兰时特意看向和尚,多嘱咐了两句:“好好给我五哥瞧腿,不然明日的燕窝就没了。”
众人闻言都看向和尚,暗叹还是京城奢靡,连个遁入空门的和尚都要天天吃燕窝。
唯有五郎,着眼沙盘,恍若未闻。
和尚脸皮厚,坦荡地受了四方视线。
直至晚间,十二也未回来,据说得了十二亲传的十三自告奋勇操持了拔霞供,那羊肉,片得几乎薄如蝉翼。
兰时终于吃上了心心念念的拔霞供,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围坐一桌,是曾经多年,连梦里都不敢有的场景。
“兰时快尝尝,这定州的羊啊,滋味最鲜嫩,我形容不出来,若是十二在,肯定能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十二名承许,取自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人如其名,对着岁月静好的吃喝一道,极有研究,今次他是不在,若是在此,他们五人能吃个八十一碟。
兰时知道,十二哥从前,每年都会送自己酿的酒和肉鲊、蜜煎入京,还曾写过酒方,兰时拿着酿过桂花酒,味甘醇正,不过不知为何,彼时已为陛下的萧执玉,总是不许她喝,酿好的酒,大半都便宜了他。
眼前的碟子上,羊肉堆成小山,佐了定州特有的蘸料,便是上一世,也没这般好滋味。
“十三哥已经很有大厨风范了,若是在京,定能将那樊楼招牌比下去。”
一个敢捧,一个敢听。
十三十四,你来我往,兄有妹恭。
大哥和五郎含笑看着两个三杯倒互相吹捧,北境的风,吹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