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辰安死死地压下自己眼眸中的情绪,灵力流转着骤然抽身离去。
……
“你来做什么?”声线平静。
崔辰安找到池珞的时候,她正在伺弄着手中的花,她手中的花瞧上去是一株雪莲,模样洁白,看上去与她本人的性子多少契合。
一样的干净洁白。
“姐姐。”崔辰安红着眼尾,乌黑的眼眸湿漉漉的,流露出来的神色怪惹人心怜。
“你在故技重施吗?”池珞却避开他的神色,眼眸之中淡淡的,她道,“今日你该去思过崖了吧。莫不是你想要逃避刑罚?玉衡峰不允许的,你也逃不开。”
“姐姐不来送送我吗?”崔辰安可怜兮兮地问着,好像只要表现得如同之前那般模样,就可以抹去先前发生的所有。
“好。”池珞却是应得很干脆。
干脆得不可思议。
小师弟却是不安地抿了抿唇,唇上的红色都给他抿白了几分,令得唇色像极了深浅不一的桃花花瓣。
渐变的瑰丽色彩。
思过崖这地方如其名字所言,就是给千山缥缈峰犯了错误的弟子思过的地方。有着一座极高的山崖,崖顶的附着着浓厚的白雪。
越是往上走几分,越是能够看见飘雪密集了几分,纷纷扬扬的模样,给天地间蒙上了一层纱雾。
瑞鹿师姐走在跟前,眼眸是那般的圣洁无瑕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是什么族的圣女正在寻找雪崖上的什么神袛。
后头的小师弟低着头跟在后边,如薄雪的面容上被风雪凌虐出几分浅浅的红色。
那张脸一如既往的漂亮昳丽,偶尔不经意的抬眼时,那双眼眸就像是带着小钩子一样,无辜又深情。
“姐姐。”
在即将走到思过崖崖边时,崔辰安伸出手来,扣住了池珞的手腕。
师姐的衣袖边缘是浮光着的金线,少年的指骨还捎带着些冰凉地扣在上边,月牙手链被牵连得清脆相撞来。
“我想同姐姐解释一些事情。”
崔辰安的眉眼间依旧是那般的秾丽精致,当他忽然看向你时,目光着实令人难以抗拒。
“思过崖到了,我也要与你说些事情。”池珞倏地使力,试图从崔辰安手中将手抽回来。
崔辰安下意识扣住了师姐的手腕,天生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曳着很是漂亮的薄红。
看着总让人觉得,他定然不会犯错,错处都是他人的。
“姐姐,我并没有对瑞鹿的二长老下手,也没有在半柳人制造的梦境中纵火,我也没有不去选择姐姐,先前我说这些纯粹是因着存着与姐姐作对的心思……”
原先惯爱抱着臂冷眼旁观着的小师弟,此时正扣在师姐的手腕上,指骨下意识地收紧。分明是强势的姿态,却生出来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声线都跟着细微地颤抖了来。
他的眼眸依旧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起来真是一只摇尾乞怜的可怜小狗。
他却是倔强地不肯收回扣在池珞腕上的手。
“我知道。”
池珞的声线毫无起伏,藏在鸦发之间的耳尖是如同冰雪的白,她的指尖搭在崔辰安的手上,将崔辰安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姐姐。”
每掰开一根,崔辰安的面色便更苍白一些,如玉的手指也跟着颤抖。
似是恳求。
却是奢求。
“我知道这些并不是你做的,但是你始终是在在意着瑞鹿与崔家的前尘往事,你根本无法放下。你明明很厌恶瑞鹿,从一开始就厌我厌得紧,不是吗?”
瑞鹿少女的身体微微前倾来,一双圆钝的眼眸是那样的脆弱并且没有攻击性,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化为利刃。
“你猜我这些天里查到了什么?我查到,我最开始见你的时候,你并不是打不过那些开阳峰的弟子们。你不过是逢场作戏,为的便是借旁人的手除掉那些开阳峰的弟子。”
“其实我本来并不在意这些,也不介意被当刀使,那些开阳峰弟子肆意欺凌他人,从不将别人的感受放在心上,你这般做无可厚非,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但是后面呢?后面我对你好的时候,你又在想些什么呢?”池珞的声线温和轻柔。
“其实一开始我是愿意站在你身边的,毕竟在很多事情上边,小师弟你并没有做错些什么,只不过是在争取自己应有的权利而已,你每一次做出的决定,都是最有利最合适的决定。”
“只是恰好这些决定需要暂且牺牲我罢了,所以,在触手邪魔那里,你没有选择救我。”
脆弱的瑞鹿少女耳尖被冰冷的风雪刮得带起来了红色,她闭上了眼眸,像是难过得很。
【有两个人能知道你的清白,一个是你自己,另一个就是陷害你的人。】
唇角却在心中悄悄弯起。
“姐姐我……”崔辰安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池珞打断来。
“那时与你对峙时,你说的那些话,与其说是意气用事时的气话,不如说,你的心中真的是这般想的吧?真正介意瑞鹿与崔家前尘往事的,其实就是你崔辰安本人吧。你在替崔家厌着我。”
“你口中喊着我姐姐,却不曾真正地把我当作是你的师姐。”
“你待我,从头到尾都不是真心,中间始终是横亘着凉薄的利益。我也从来不是你的首选。”
“你敢说你真的把我当成师姐了吗?真的不是始终冷眼在看我的热闹笑话吗?我对你所有的信任与相信,最终都变得可笑了。”
池珞越说越激动来,原先宁静的眼眸之中也忽而氤氲上来了水汽,分明都快要将自己说哭了,却也依旧直挺着背,强撑着师姐应有的姿态。
“我从未这般想过,姐姐……”少年小师弟的脸色苍白,本该昳丽的容颜此时也蒙上了尘一般。
“这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池珞骤然将手腕抽回。
拉扯之中,月牙手链被挣断了开,顺着白茫茫的雪一滑,直直地滑入崖底。
崔辰安的眼眸顺着那滑落的月牙手链,指尖也跟着泛白,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像是在高楼忽然踩空,坠落。
“这是你自己亲口说的,你自己亲口承认说的,不是吗?”
池珞却是抬起眼眸来,那双纯粹干净的眼眸就这么直直地看向崔辰安,看起来还有些疑惑。
见崔辰安这般神情,池珞仍嫌不够,反而继续说着:“小师弟,我该教会你的,覆水难收。自己说过的话,哪里有说不算话就不算话的道理呢?”
覆水难收。
这四个轻飘飘的字眼,却一字一字地叩在崔辰安的心上,砸得他鸦羽颤颤。
【我自然是知道小师弟的清白,也知道他想和我解释。但是……我不听我不听我就不听。】
瑞鹿本该无瑕的眼眸中此刻充满着恶意,指尖泛着瑰丽的红色,唇角也悄悄弯起,几乎是要掩饰不住自己变态的笑意。
辛辛苦苦陷害成的小师弟,她会轻易抬手放过吗?
笑死,怎么可能呢?
嘻嘻,她会亲手逼疯他的。
“我池珞,不懂大义,不懂感情,也不懂理智,不懂你的权衡利弊。但是却知道什么是及时止损,知道什么时候该及时抽身。”
“也许你有千种万种的理由,百般万般的借口,但是你最终选择了出口伤我……选择伤我的师弟,我想不要便不要了。我能够待你好,自然同样也可以选择待你不好。”
池珞用着最干净仙气的脸,说着最轻飘飘、最残忍的话来——
“小师弟,我不要你了。”
……
少年小师弟的面色苍白得可怕,额前的碎发也将落入他眼眸中的光剪得支离破碎。
【这个瑞鹿师姐对小师弟是多么的好呀,愿意花时间去呵护他,愿意去相信他,甚至愿意用性命去救他。】
【可是最终得到的,却是小师弟在她危难之时置她于不顾。在她试图救他于泥潭时,凉薄地冷嘲热讽。她对他所有的好,落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一场笑话。她自以为自己是特殊的,自以为自己能救赎他,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个虐文剧本怎么样?是不是还要再添上一点?】
池珞那双眼眸依旧是沾带着水光,藏在鸦发中的耳尖也像是花骨朵一般,显得她如同林间小鹿,干净而又不谙世事。
系统头皮发麻,忽而想起自己最开始警告宿主的话:
“宿主呀,我劝你还是放弃崔辰安吧。千万别自作聪明地以为能够救赎他。省的到时候他陷害你、栽赃你,让你有口难言,还得感谢他的“恩情”。”
现在究竟是谁在陷害谁,谁在栽赃谁,谁在有口难言还得感谢“恩情”?
“一拍两散,挺好的。崔辰安,你该去思过崖了。就算做不成师姐师弟,你我也算是千山缥缈峰同门。”
“对了,也许该谢谢你。虽说你没有选择我的时候,我其实很是害怕的。但是我发现,温师兄他愿意奋不顾身地来救我。”
“小时候师叔们曾经开玩笑说过,让我温师兄长大后结为道侣,以前我不太明白道侣的意义,现在我却是明白了。我所希望的道侣就是温师兄那样的,他会来救我,会来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