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铃也开始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既然你这么会算计人心……来,跟我一起来玩个游戏吧。”
仙门的正派小师弟,此时却躲在暗处,借着张牙舞爪的肥大触手为遮掩,开始动用起来了邪物。
扭曲而变异的音符开始幽幽地婉转地响了起来,诡异的乐曲开始在风中飘飘摇摇。
触手邪魔开始发出尖锐刺耳的尖叫声,触手尽头的肉块也开始疯狂地蠕动了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玉衡峰本在斩邪魔的几人一愣,隐隐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铃声。
崔辰安并不停手,反而放肆着自己身周的毒香开始绕着那触手邪魔转转悠悠。
铃铛的声响也越来越急促了起来,目铃上的无数个眼珠子开始迸发出五彩斑斓来,那个触手邪魔的肉块在急促的铃铛声中越缩越小,最终变成了一团类似于人一般模样。
小师弟那张白皙干净的脸上在这个时候才勾起来了笑容,弯弯起眉眼的时候,少年天生下敛的眼尾流曳着长而浓密的鸦羽。
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在目铃无数个眼珠子都照耀之下,变得如同琥珀琉璃一般剔透耀眼。
崔辰安的笑不达眼底,反而拖长着十成十的恶劣恣意:“看来你根本玩不过我,那你还是赶紧去死吧。赶紧化为人形再死,别在我姐姐跟前,污了我姐姐的眼睛。”
那团肉化成了人形,居然是先前向千山缥缈峰呈递信件的李丰源,李荀嗣的族弟。
“居然是他。”众人这个时候也想通了。
“原是这李丰源想要从渠铃手中拿东西,故而通过半柳人周息武控制了小妖鬼,想要通过小妖鬼去将目铃弄到自己手中。谁知道小妖鬼年纪小,行事任性,干脆迷晕了渠铃。”招元桃冷着声说着。
“所以李丰源便找了借口,打着南阳皇室的名号,将求助信件递到了我们千山缥缈峰手中,想要以此来唤醒渠铃,顺便杀死我们。”宋林盛补充道。
崔辰安一停目铃,将目铃背在了自己身后。眼眸中的眼白白到显得他凉薄得很。
去死吧。
连同灵魂一同灼烧。
崔辰安藏在角落之中,轻笑着。
触手邪魔开始绽放开来,像是烟花那般炸开,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玉衡峰几人脸色一变。
“这是显而易见的邪术,看起来像是目铃的效果。”温似旻冷眼看向崔辰安,“你崔家与瑞鹿世家确实有所龃龉,只是当年那事,瑞鹿全然是无意之举。你真的要这般憎恨对你如此好的师姐吗?”
崔辰安抬眼看向温似旻。
“崔辰安。”温似旻忽而开了口喊住了崔辰安,语气反常的冷淡。
崔辰安一掀眼皮,笑得是无辜得很:“温师兄这是个什么意思?”
“在折柳曲的梦境之中,屋中失火乃为人为,而我在你的衣襟上看见了用于引燃的粉末。除此之外,瑞鹿二长老之死,也有证据指向你崔辰安雇凶杀人。”
“若是说先前这些事只是捕风捉影,阿珞待你如此之好,还舍身救你,你却是分毫没有将阿珞放在心中,今日阿珞遇险,你竟是不肯对阿珞伸出一点援手,任由她自救,任由她自己落入邪魔息水之中。”
“崔辰安,你还是在替崔家记恨着瑞鹿,从而记恨着阿珞吧。”
素来温柔的温似旻说着出乎意料的重话,令得众人都忍不住看向崔辰安,目光也很是沉重。
崔辰安只是背着手拿着目铃,用无辜的眼神看向池珞,执着而倔强,像是当初那个红着眼尾的狼崽子。
池珞此时也抬眸看着崔辰安,原先清澈圣洁的眼眸落在他的身上,却是骤然一变。
“你背后的目铃?”池珞身体向前一倾,鸦发连带着簪尾的白玉流苏撞在一起,晃晃悠悠。
瑞鹿少女尚且披着雪白的男式披风,白皙的耳尖在鸦发间冷得似雪,声线亦是如此。
“拿出来。”她说。
崔辰安缓缓抬起眼眸来,容貌一如既往的昳丽得令人晃眼,却是真正的千夫所指了。
包括他亲爱的姐姐。
作者有话说:
? 40、针锋相对
“拿出来。”池珞的眼眸发冷, 雪肤显得她更加冷而无情。
光落在池珞身上,披在她肩上的男式披风依旧是浮动着亮光,雪白得刺目。
“果然还是被姐姐看到了。”小师弟叹了口气,一双漂亮的眼眸弯弯起笑容, 如玉般的手指勾着目铃, 将目铃拎了出来。
目铃在少年的手中叮当一声, 上边的眼珠子萦绕着浓郁的黑气,显然是已经被使用了一遭。
眼见到这般邪物, 所有人都是面色一变, 显而易见的一惊。
“小师弟,你这是……?”风唳的面色惊疑不定,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眼中单纯可爱的小师弟居然会使用这遭邪物。
“方才情况紧急, 我担心抓不住那邪魔,故而便用了这个目铃……这样子有什么问题吗?”
崔辰安那双眼眸一如既往的纯良, 天生下敛的眼尾流曳着无辜。这样子乖巧可爱的小师弟与他手中丑陋的目铃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说完这句话,崔辰安又把目铃背在身后,低垂着脑袋,绣着金线的墨色发带也随着少年的鸦发下曳, 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我知道了, 你们都是这般想的。只因着我是崔家的仅存的子嗣, 故而便必定是端着坏心思的, 试图报复当年那场战役所有参与的家族, 对吗?”
“崔家替仙界征战多年,一夕战死, 满身的功勋无人提及, 反而只在反复担忧着崔家孤奴迁怒报复?”
崔辰安一撩眼皮, 眼尾泛红, 却依旧继续说着,语气轻柔却吓人。
玉衡峰几人一听,都开始有些动容。
崔辰安说着说着,忽而就笑出了声来,抬眼盯向了自己的师姐,显得他眉眼间愈发秾丽精致:
“姐姐,我不明白,究竟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恩?什么是仇呢?”
少年疑惑得很,尾音也跟着上扬来。
池珞亦是不相让,她起身走到崔辰安的跟前,仰起头来看着崔辰安。
虽说是仰着头,池珞却仍旧是不输气势,一双圣洁无瑕的眼眸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崔辰安:
“所以,这便是你选择使用目铃的理由?哪怕你知道目铃危险,极有可能让你陷入癫狂之中,变成失去理智的邪魔,你也依旧选择去使用它。”
“因为你分不清善恶恩仇,故而干脆去不在乎这些东西。因为旁人误解你,用有色眼光去看你,陷害你做了错事,故而你便也如此自暴自弃,无所谓正邪之道,任由自己摔烂在泥潭里?”
“你明明该是干干净净。”
师姐鸦发间的雪白耳尖像是倔强的白花,轮廓漂亮得很。
小师弟的手鬼使神差地便抬了起来,倏地顺着耳廓捏了捏师姐的耳朵。
分明两人是在吵着架呢,这忽如其来的动作,就像是小情侣之间的调情。
被忽然挼了挼耳朵的池珞耳尖被揉红了,她一双眼眸蓦地睁大来,似是不敢相信崔辰安忽而这般明目张胆地逾越规矩。
“那姐姐,要是我本身就是这般烂呢?姐姐就这么肯定,我是干净洁白的吗?”崔辰安的眼眸是那般的无辜,动作却是那样的轻佻,语调也是顽劣得很,“烂人烂在肮脏的泥潭里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乖巧可爱的小师弟忽如其来的这般变化着实吓了池珞一跳,她的心忽而开始急促地跳动了起来。
一时间说不清楚崔辰安的这般动作究竟是怀揣有隐秘心思的调戏还是顽劣的叛逆。
“嗯?姐姐?”
崔辰安的眼眸依旧是纯良乖顺,目光却是很有侵略性地掠过她的颈间,令得她下意识微微后倾。
“姐姐在躲些什么呢?莫非是在怕我吗?”
崔辰安无辜着声线,光洁的额头上的碎发翘起一个俏皮的弧度。
不对,这太不对了。
就算是池珞装得再怎么粗线条,也该意识到崔辰安触碰自己耳朵时的眼神不对了。
不再像是从前那样的乖顺,连伪装都不肯伪装一下,反而是张扬着蛰伏其中的欲念。那眼神并不是看师姐的眼神,而是看心上人的眼神。
池珞本该是一个一心教导小师弟的正派师姐,却亲自教导出来了一个试图以下克上的小师弟。
对于一个坚持正派的师姐而言,真的能够接受的了吗?
接受的了自己心目中摇着尾巴的小奶狗,对自己怀揣着恶劣又隐秘心思吗?她真的敢去想象这般的事情吗?
崔辰安饶有兴致地看着池珞,敛住眼尾的红色,虽是正在笑着的神态,却诡异得像是一个空洞而没有灵魂的傀儡。
姐姐。
他知道他的好师姐,一直把他当作纯白无辜好师弟,也一直不希望他碰这些肮脏的邪物。
可是他本身就是这般的人不是吗?
他不想装了。
反正没人相信他。
从来就没有一个人会去信他。
没有一个人。
姐姐也不信他,不是吗?
崔辰安的眉眼弯起,冷白的肤色上,双眼皮的褶子弯起来的时候,像是荼靡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