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年少时性子太软,不曾能够护住他这辈子,只愿他来生能够过上平常人的生活。”渠铃手中的妖力拂过折柳,上边温润的妖力缓缓没入柳枝。
渠铃旁若无人地唱起来了折柳曲。她本身就是垂柳所化,歌声亦是好听温柔。她指尖的柳枝也跟着细细地颤抖,像是在啜泣。
玉衡峰众人几乎都在安静地听着,崔辰安却是远离了众人,倚靠在门旁,低垂着鸦羽,一副侍卫守门的模样。
像是与玉衡峰别的几人都隔阂着什么。更像是与这折柳思乡曲隔阂着什么。
“小师弟。”池珞悄悄唤他,眼眸之中映着他的身影,“在想些什么呢?竟是这般出神。”
她原先只是随口一问,但忽而又想起来了崔家除崔辰安之外,无一存活。
池珞的鸦羽一顿,低声道歉:“抱歉。”
“姐姐因何道歉呢?”崔辰安眼皮一掀,而后唇边像是绽放起荼靡花来,眼眸里像是落入了满天星星。
他添了句甜话:“我刚刚在想姐姐呢。”
池珞的眼眸一睁大来,鸦发上的白玉流苏叮当一响,随着折柳曲的声音,格外合拍。
只是她的指尖动了动,拨了拨自己的袖口,像是想说着什么,又不好开口。
她这般细微地一动作,崔辰安的目光果然就被她手指尖那样漂亮的薄红给吸引了过去。
“姐姐莫不是以为,我想到了……崔家?”崔辰安弯下腰来,一张精致玉白的脸凑到了池珞跟前。
崔家。
师姐师弟两人家族之间的距离就宛如是一道鸿沟。在原书里,从开始到结局,都是……不死不休。
池珞的鸦羽一颤。小师弟那张昳丽的面容近在咫尺,连眼尾那一道淡到几乎看不见的伤痕,她都看得清晰。
“外边的风言风语说,是瑞鹿害死了崔家三千,害得崔辰安成了孤奴。姐姐,你想说的是这般吗?”崔辰安继续说着,每一个字句都念得清晰好听。
甜腻的话听起来令人神魂战栗。
捎带着危险的甜香。
“瑞鹿那件事情……”
池珞说了一半,崔辰安却倏地弯起眼眸,眼尾流曳着弯弯,显得他可爱得紧:“他们都是在翻一些老黄历,谁不知道崔家是死在邪魔手中,瑞鹿世家在下决定的时候,也不知道会是个这么结局。”
分明是在替瑞鹿开脱的话,崔辰安却把这话说的是颇有韵律,令人总感觉是话中有话。
“莫非姐姐对我好,只是因着从一开始就对崔家的灭亡感到愧疚吗?”崔辰安话锋一转,天生下敛的眼尾显得他无辜可怜。
少年浓密的睫羽鸦色流曳,眼尾的红色被冷白的肌肤衬得瑰丽漂亮,像是娇嫩的桃花花瓣。
“自然不是!”池珞否认得果断,她扬起眼眸,一双圣洁清澈的眼眸直直地望进了崔辰安的眼眸里,“小师弟怎么可以这么想?我对小师弟好,自然是因为小师弟你本身就可爱,值得我对你好呀。”
“真的吗?姐姐。”崔辰安目光一转,眼眸乌色的地方乌黑得浓郁,眼白的地方也白得胜雪。
“自然是呀。”池珞应得也干脆。
崔辰安抬眼看了看那边正在哼唱着折柳曲的渠铃,又转眸看回了池珞,只是这回他的鸦羽微微低垂着,看上去有些低落。
“小妖鬼的娘亲到底是疼爱他的。”他幽幽地说着,“不像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爹不疼娘不爱。”
而后他抬眸再一次看向池珞,距离再拉进了池珞寸许,眼眸之中藏着隐秘的心思:“那么……姐姐会爱我吗?”
池珞猝不及防便撞进了小师弟的眼睛里。小师弟的面容还是这般的乖巧可爱,可是问出来的话却像是带着隐秘的锋芒。
姐姐会爱我吗?
崔辰安原先就生得昳丽勾人,这般忽而一俯身,显得他眼眸中的神色直勾勾的。
似是恳求。
似会强求。
池珞自然是听得出来,但是她那张清纯似鹿的脸上,只是唇角弯弯起全然不知的笑容:“当然啦,姐姐自然是爱你的。”
就像是随口言之。
但她知道,小师弟会记住的。池珞的眼底划过暗芒,藏在鸦发间的耳朵花骨朵似的纯白,笑得是不谙世事。
“姐姐和我说好了,那我可是记下了。”崔辰安漂亮脆弱的眉眼间,弯弯起天真可爱的笑容。
而在他浓密的鸦羽之下,藏着的则是隐晦而强势的欲念。
姐姐说爱我。
我的好姐姐,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亲口说的爱我。
小师弟的目光落在师姐那双清丽的眼眸上,而后又像是不满足于这般的浅尝辄止,细细地流连过姐姐的鸦羽、眉心、鼻尖、唇珠……
他骤然笑得璀璨夺目,漂亮到周围都要因他而失了光彩:“那姐姐,可以和衔月拉勾吗?”
小师弟伸出自己的手指来,特意弯起唇角,露出他最惹人怜惜的无辜表情。
看起来真是唇红齿白的可爱小师弟。
“好呀。”池珞的尾指果断地勾在了小师弟的尾指上。
尾指勾着尾指,就像是两只互相依赖摩挲着的狸奴。拇指又紧接着摁在了一起。像是结下了什么庄重的契约。
两人的睫羽都轻微地颤了颤。
锁住姐姐了。他想。
锁住小师弟了。她想。
师姐师弟两人的唇角都悄然地勾起如出一辙的变态笑容。只是这样的笑容落在这两人脸上,只显得无辜又青涩。
这个时候池珞随身的通讯水镜“叮咚”一响。
她将手指从崔辰安手上抽回,泛着桃花绽放粉红的指尖状若无意地划过崔辰安的尾指,还无意识地勾搭了一下。
白玉软香。
只是当池珞低头看向水镜时,眼眸却是一颤,连同着鸦发上银簪簪尾的白玉流苏轻轻颤抖来。
“怎么啦,姐姐?”崔辰安的眼眸看了过去,声线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悦耳。
就见他的师姐贝齿咬着下唇,下意识猛地一抬眸看向他,连同着她的鸦发都被稍带着微微飞扬了起来。
乌发雪肤的瑞鹿少女脸上流露出了脆弱不堪的神色,就像是要碎掉的冰镜,躲开来了崔辰安的目光。
崔辰安的心一沉:“姐姐?”
这次的声线刻意伪装成了无辜的腔调。到底还是在急促中不自觉地染上了崔辰安自身惯带的恶劣尾音。
“没什么,只是瑞鹿家族在神农谷地缘又遭受了袭击。”池珞说起这话的时候声线都是哽咽着的脆弱,“二长老、二长老他,不幸身亡了。”
池珞的纤指下意识抬起,攥住崔辰安的袖子,强制自己舒缓着眉眼:“小师弟别想太多,我没有别的意思。”
崔辰安抿直了唇线。
几乎是要将自己的指骨暗自攥白来。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在……怀疑他?
? 38、鄜鄜遇险
“姐姐莫非是在怀疑我吗?”崔辰安问着, 天生下敛的眼尾流长。
“小师弟怎么会这么想?”池珞的指尖摁在自己的唇上,这才压住了自己欲绽放的笑意,眼眸里尽是宁静与清澈,“你不要想太多。”
钓弟弟嘛, 她自然不会老顺着他的意, 总要若即若离地逗一逗, 让他学着去猜、去在意她在想些什么。
池珞面上一派圣洁无瑕,眼眸却悄然一暗。这样子才够好玩嘛。
崔辰安本身就是一个敏锐的人, 更别说他的目光一直追随在姐姐身上, 不曾离去半分。
他此时的眼尾流长而无辜,而手中被他自己攥白的指骨,如羊脂玉一般好看, 莹白流光似的。
他的面上依旧是如往常一般可爱无辜,而那鸦羽下压着的, 却是他翻涌着的心绪。
池珞似是而非的反应,令得他忍不住去想:姐姐是不是不再信任他了?
对呀,毕竟他先前在杀半柳人的时候露了端倪,姐姐怀疑他、姐姐觉得他现在表现的一切都是装的, 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毕竟他本身就不是表面装出来的那样纯良。
崔辰安鸦色睫羽略略低垂, 唇角却习惯性地弯出最亲和的弧度。
他简单应声:“好, 姐姐, 我不去想这么多了。”
习惯性的绿茶兮兮, 模样怪惹人心怜。
面上若无其事的小师弟,心底却直直坠入低谷。敏锐的直觉在他的脑海中翻来覆去地叫嚣着。
姐姐怀疑他了。
姐姐不信他了。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以呢?
明明刚刚说的, 爱他。
姐姐该爱他。
被他拉勾锁住的姐姐, 是不能跑的。
不论小师弟心中的思绪如何的辗转反侧, 池珞依旧是很快地入了戏。
她那双澄澈如同林间小鹿的眼眸, 此刻怀揣着忧虑,似乎是在替死去的二长老心怀悲伤,也像是在担忧着其他的瑞鹿。
另一边渠铃的一曲折柳曲唱罢,池珞也是眼尾发红,鸦色长发中探出的耳尖,也像是被雨水打落得低垂下的可怜白花。
温似旻注意到了这边的池珞。
瑞鹿二长老身故,还是死在了自己的地盘上。这般大的消息自然是惊动了不止瑞鹿,其他的仙界世家与宗门自然也是被惊动了。玉衡峰几人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