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哥儿睡着了,周云娘抱他回房也一起睡一会儿,荣楚就到后院去和顺子说话。
“怎么样?”荣楚低声问。
顺子左右看了看没人,这才回道:“去过那个大夫家了,没见着人,问了街坊,听说搬到别处去住了,至于去了何处,没有人知道。”
大夫搬走了?
荣楚眯起眼,这里的人世代居住在此,若非重大变故是不会轻易搬家的,更何况还是搬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种种事迹表明,他的猜测是没错的,只是现在需要证据。
荣楚对顺子道:“你再去打听,一定要查出那大夫的住处。”
“是,公子。”
荣楚再道:“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小人知道。”
*
郑家,郑父看着手上的契书重重叹气。
管家忧心问:“老爷,咱们真的要卖铺子吗?”
“决哥儿又问家里要银子,家里已经没有现银,不卖铺子还能咋样?”郑父闷声道。
管家忍不住道:“老爷,公子在京城的花费也太大了些,这才过去不到一年已近千两,再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
这才多久家里就已经开始卖铺子,离乡试还有两年多,家里如何供得起?
郑父岂会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儿子的前程要紧,荣家那么穷都供出个状元来,他们家没理由供不起儿子念书。
所以咬咬牙,他将契书交给管家,“把铺子卖了吧,决哥儿念书要紧。”
管家叹息一声,接过契书,无奈摇着头走了。
郑父一脸愁容的站起身,准备去书房看账本,这时,郑母带着个丫头准备出门,郑父喝道:“站住。”
郑母惊得停下步子,不悦道:“干啥?”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干啥去?”郑父走过去问。
郑母道:“出去逛逛。”
“逛逛?我看你是又想出去散布啥消息吧?”郑父恼火道。
郑母眼神闪了闪,矢口否认,“我哪有散布啥消息?你别胡说!”
“我胡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外甥女婿出事的消息是你让人散布出去的吗?”郑父沉着脸道。
妹夫来问,他只说是下人不小心说漏嘴,替她遮掩了下来,但他心里很清楚,那消息就是这婆娘散布出去的。
索性荣家人没出什么大事,要不然,她和郑家哪有好果子吃?
荣楚现在可不是普通人,是从六品翰林院官员,是京官,比县令还要品级高,得罪了他,郑家上下能有好下场吗?
他真不知道这婆娘是怎么想的,明明是一家子的亲戚,荣家好了,他们郑家也能跟着沾光,她非得做这样的蠢事,引火烧身。
郑母心虚不已,但仍不承认,“我不知道你在说啥。”
“你就装吧,看你装到几时!”郑父不想与她再争论下去,对下人道:“把夫人带回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门半步。至于你们其它人,要是敢替她传一个字出去,我绝不轻饶!”
下人们连连应是,扶着一脸难看的郑母回了屋。
郑父亲眼见郑母去了后院,这才转身去了书房,他坐在椅子上,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他也猜到些什么,但不愿相信。
他看着桌上儿子的信,暗暗祈祷,决哥儿,你可千万别做傻事,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才是啊。
接下来的日子,荣楚和荣家人每日都在应酬来家里祝贺的人,可来的人实在太多了,荣家人口又不多,实在应付不过来,荣老太便把荣大妹两口子也叫回来帮忙。
荣家门口的人来来往往,都可以用门庭若市来形容,荣家上下加上荣大妹两口子每日笑得脸都僵了,但这样的风光又有几人能得,他们内心的欣喜和雀跃亦是无人能及的。
荣大丫负责登记礼物造册,荣家识字的除了她和周云娘外就只有荣楚。
周云娘还是荣楚在教荣大丫时跟着一起识了些字。
但周云娘要带恒哥儿,作为状元夫人,她也要出面见客,根本没时间做这些事,荣楚就更不可能亲自做了。
倒是还有个顺子,但顺子整日在外面跑也不见个人影。
这日,荣大丫就抱怨起来,“二叔,要不咱们再买个下人吧,这几日下来,我的手都写得起茧子了。”
“手起茧子是好事,你现在的字肯定进步了很多。”荣楚笑着打趣道。
荣大丫不否认这点,这几日写字量大大增加,她的字进步很多,可她一个姑娘家又不考状元,字写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
她苦着张脸道:“顺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躲懒去了,一天到晚不见人。”
“我给他派了重要的差事,他忙正事呢。”荣楚替顺子解释道。
荣大丫哀求道:“那二叔,咱再买个识字的下人吧。”想到什么,她翻开册子道:“要不就在他们送来的下人里挑个识字的也成。”
荣楚其实已经在物色下人了,但现在不比以前,选回家中的下人不能马虎,他还得再多看看,正要和荣大丫说,这时,荣大郎在院子里喊:“二弟,有位叫林安的公子来了。”
林安来了。
荣楚赶紧站起身走出门,果然见得林安带着一个下人提着礼物进来了,他忙笑着迎向前。
“荣大哥,恭喜恭喜!”林安见到荣楚,立即拱手贺道。
荣楚回了一礼,笑道:“谢谢贤弟,快屋里请。”
林安跟着荣楚进了堂屋,见里面有个姑娘家,忙问道:“荣大哥,这位姑娘是?”
看这年纪也不像是荣大嫂。
荣楚介绍道:“这是我侄女。”
“原来是荣姑娘,林安这厢有礼了。”林安忙拱手一礼。
荣楚又向荣大丫介绍林安,“静殊,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林安林公子。”
荣大丫看到林安脸上的疤痕,暗想,原来这就是在乡试时被二叔救下的那位秀才相公,他长得真好,如果不是因为脸上那道疤,长相比二叔还要强些,而且比二叔年轻,真是可惜了呢。
荣大丫心生同情,对他比对旁人更客气了几分,笑着回礼,“林秀才好。”
小姑娘长得清秀可爱,这一笑明眸皓齿,像一缕暖阳照进心头。
林安看得心中一热,同时又对她也多了份感激。
自他出事后,那些姑娘家看到他脸上的疤痕无不露出惊骇之色,就算没吓着的也表露出厌恶的神情,不像荣姑娘,竟丝毫不介意,还对他笑了。
果然是荣大哥的家人,小小年纪已经胆识气度不凡。
见林安盯着荣大丫愣了神,荣楚这才仔细打量起自己这个侄女来。
她早已经满十三了,还有半年就十四岁,比起他刚来时身量长高了不少,自家里的境况变好后,她营养上来了,脸色变得红润,整个人也胖了些,五官也都长开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的。
她今日穿着一袭淡黄色衣裙,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挽了个发髻,剩下的头发在身后梳了个辫子,显得她娇俏又灵动。
荣楚暗叹,他竟没发现这个小侄女不知不觉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看了看两人,荣楚笑了笑,想起之前侄女抱怨的事,心里有了计划。
“贤弟,过两日我们家就要办酒席,今日你就留下吧,等吃了酒再回去。”荣楚喝了口茶,对林安道。
林安爽快应下,“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家中这几日来往的客人甚多,我们一家子忙得不行,贤弟留下来也能帮我们搭把手。”荣楚说到这,笑道:“我可是把你当自家人看待了,贤弟不要推却才是。”
林安笑道:“大哥哪里话,能帮上大哥的忙是我的荣幸,任凭大哥吩咐便是。”
“旁的倒也还好,就是我家世代都以耕作为生,识字的人不多,此次前来送礼的人却极多,全凭静殊一人登记造册,她实在忙不过来,贤弟识文断字,能否帮静殊一起登记造册?”
林安点点头,“举手之劳而已,小弟乐意至极。”
“那便好,有贤弟帮忙,那丫头就不会再找我抱怨手累了。”荣楚笑道。
林安也笑了笑,朝院子外走来走去的小姑娘看去,嘴角的笑意更浓。
不多时,又有客人陆陆续续的过来了,荣大丫继续她的工作,不过这次有了帮手,她轻松多了。
“林秀才你的字写得真好。”荣大丫拿起记录好的册子一看,笑夸道。
林安被她一夸,有些不好意思了,“比起荣大哥的字还是差远了。”
“不会啊,我觉得你有你的特色,何须与他人作比。”荣大丫道。
林安闻言一愣,片刻后笑了,拱手一礼,“受教了。”
荣大丫见他这般认真,不由得笑起来,这人可真有意思。
林安看着笑得开心的人儿,嘴角也不受控制的上扬。
次日荣楚和村民们又进行了一件大事,立碑。
当朝规定,进士不但可以在国子监立碑,还能在家乡立一块碑,立碑的银子都是由朝廷发放。
荣楚回来后将事情安排了下去,如今碑已经刻好,可以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