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亲王:“你一大早起来调的?”
“嗯,祖父尝尝合不合口。”柔美姑娘挽起袖子,亲自上前,给俩人各倒了一杯,将杯子推向谢慎礼时,她已是颊生飞霞,艳若桃李,“先生,您也尝尝。”声音轻柔得几要滴水。
谢慎礼侧身,避开她垂落的袖摆,神色淡淡道:“姑娘客气,让下人来便可。”
柔美姑娘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安亲王连忙接着往下说:“你怎么忙活这些事呢,交给下人就好了。”
柔美姑娘站在那儿,轻声细语道:“事亲,事之本也。下人做的归下人做的,这是孙儿的心意呢。”
“好好好。”安亲王转过来,“先生尝尝这蜜饮,井水冰过,又清爽又畅快,夏日饮用极好。”
谢慎礼婉拒:“在下不爱甜口,多谢了。”
柔美姑娘愣了愣,眼眶红了。
安亲王忙道:“哎哟瞧我,先生在西北呆了数年,想必还是更爱烈酒。芸儿去取壶好酒来。”
柔美姑娘皱眉:“祖父,祖母说了不让你喝酒呢。”
安亲王摆手:“小酌,小酌几口没事!”完了催她,“你去挑,挑瓶好酒过来!”
柔美姑娘迟疑地看了眼谢慎礼,跺脚:“知道了,回头祖母念叨,我可不管你。”
“嘿,我还怕她念吗?”
小姑娘听话走了,安亲王这才转回来,笑呵呵道:“让你见笑了。”
谢慎礼举了举茶盏:“王爷还是当保重身体。”
“嘿,少喝点不碍事,不过是家里妇人穷操心罢了——说来,家里头上上下下,没个女人打点,也不像样。一日三餐、穿衣出行,都有人念叨着,那才是日子。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的还是得考虑起来。”
谢慎礼颔首:“嗯,在下亦是这般作想。”他的姑娘,都已经开始惦记他出行吃喝、给他裁制衣裳了,确实得加紧。
安亲王一听,有戏,顿时眉开眼笑:“诶,你想清楚就好。”仿佛觉得有些失态,又收敛些许,接着道,“你年轻有为,又文武双全,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你那谢家已经、咳咳,这妻族啊,定要寻个稳妥些的人家。”比如他们家。
谢慎礼却道:“家世并不在在下考虑的范围内。”
安亲王皱眉:“为何不考虑?结亲结亲,结的便是门庭家世,若是不考虑这个,考虑什么?”
谢慎礼也不与他争辩:“王爷说的是。”
安亲王神色稍缓:“不说这个,来来,用膳用膳!尝尝我这道醋鱼,鱼是清早下船送过来……”
吃喝闲聊,中途那位安亲王孙女又来了一趟,送酒过来。只这回不敢再上前斟酒。
安亲王与其说话,三言两语总往谢慎礼身上带,后者只垂目不语。
祖孙二人很是无奈,只得一个失望离场,一个转回来继续闲聊,但凡提及亲事,谢慎礼便避重就轻,不肯接话多言,安亲王便知其意了。
一顿饭再久,也不过个把时辰。
酒足饭饱,谢慎礼便提出告辞。
安亲王犹自不死心,索性直接问:“谢先生对亲事有什么想法?”
谢慎礼顿了顿,拱手道:“王爷说笑了,朝堂上下皆知,我谢某倾心顾家姑娘,非卿不娶。”
安亲王脱口而出:“可顾家不是不愿意吗?”
谢慎礼垂眸,脸带失意:“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有朝一日,总能得佳人垂怜吧。”
安亲王:“……”他干笑,“想不到,谢先生竟如此多情。”
谢慎礼状若感慨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罢了。”
怪道顾馨之喜欢演戏,这种方式,还挺……有趣的。
安亲王:“……”
……
辞别安亲王,谢慎礼顶着一身酒气坐上马车,在晃晃悠悠中,垂眸思考接下来的各种布置。
马车突然慢下来。
“主子。”长松压低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谢慎礼眼也不抬:“说。”
“前边巷子里,仿佛是姑娘的车。”
谢慎礼顿了顿,立马抬眸掀帘,顺着道路往前看。
他们已经回到谢家西院附近,这边大宅多,行人较少,这会儿又是午后,路人更是寥寥。平日他们都要穿过前边巷子,拐进西院侧门,驱车直入,如今那巷子里停了一辆普通马车。
车身无饰,车辕多磨损,车轮上还沾了许多泥巴,一看便知经常行走乡间路。
许是看到了他们,车里探出一颗脑袋,对上谢慎礼,那脑袋主人登时惊喜,拼命朝他招手。
不是顾馨之是哪个。
谢慎礼:“……”
长松也看到了,不需要吩咐,他连忙将车架驱使过去。
谢慎礼掀帘下车,吩咐长松:“挡一挡,别让人靠近了。”
“是。”
谢慎礼快步走到顾馨之的马车窗前,问:“怎么在这儿等着?”
顾馨之趴在车窗上,眨巴眼睛:“这里阴凉啊。”
谢慎礼在院子里栽了许多高木,几株正好挨着这巷子,确实阴凉。
但,重点不在阴凉。
谢慎礼无奈,换了个说法:“你怎么没回庄子?”
“这个点回去,好热的。”顾馨之吐槽。
谢慎礼:“……”
顾馨之喷笑:“好了好了,逗你玩儿呢。”她抱怨,“你去哪儿吃饭啊,怎么吃这么久,我等得都快睡着了。”
谢慎礼发现几许端倪,走近一步,看到她脸颊透着粉,额上带着薄汗,登时皱眉:“有事找我为何不进府里,在这闷着作甚?”
顾馨之摇头:“这不是做戏做全套嘛,我进去的话岂不是前功尽弃?”
谢慎礼微怒:“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当以身体为重,别的事情,自有我处理。”
顾馨之眨眨眼,探手出来,拍拍他脑袋:“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这里真的不热,许管事还偷偷给我送凉粉了呢。”
谢慎礼:“……”那想来,许远山会让人盯着巷子两头了。
顾馨之收回手,笑眯眯看他:“你不问我在这里等你干嘛呢?”
谢慎礼:“……可是有何要事?”
顾馨之探出脑袋,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道:“想你了啊,你又不给我写信,又不来庄子看我,只能我来找你了。”
谢慎礼:“……”
顾馨之抱怨:“这戏份什么时候演到头啊,好麻烦啊,我想给你送点吃的喝的都不行,搞得跟地下情似的。”
谢慎礼:“……”
顾馨之:“赶紧说说你下一步计划,我好有个准备。”
谢慎礼:“不着急——”
“你不着急我着急啊,都影响我铺子生意了。”顾馨之嘀嘀咕咕,“你要是磨磨唧唧,那我就要按自己的法子来了哦。”
她的法子……谢慎礼语速有点快:“不,我会尽快的。”
顾馨之:“什么法子?”
谢慎礼迟疑了下,犹豫道:“继续求娶?”
顾馨之:“……”她伸出胳膊,隔着车窗戳他胳膊,压低声音怒道,“你就会这一招了吗?这磨磨蹭蹭地,得等到什么时候?!”
谢慎礼:“……”
顾馨之突然抽抽鼻子,皱眉看他:“你喝酒了?大中午的,喝什么酒呢?”
谢慎礼想到在安亲王府的情况,虽没做什么事,依然有些心虚。他掩饰般轻咳一声:“贵人请宴,推脱不得……放心,喝的不多。”
顾馨之:“那你心虚什么——我靠,不会是去相亲吧?”
谢慎礼皱眉:“姑娘家家的,怎么能——”
顾馨之直接从车窗往外爬,伸手要去掐他脸:“好你个谢慎——”差点摔下去。
谢慎礼眼疾手快托住她腰腹,生生吓出一身冷汗,怒斥道:“胡闹,怎能这样爬出来?”
顾馨之哪里怕他,仗着有他托着,直接掐住他脸颊,左右一扯:“你个王八蛋,我为了铺子生意愁断头,你却去花天酒地!活该你单身到现在!”
被掐着脸的谢慎礼:“……”
顾馨之扭他脸颊:“枉我辛辛苦苦陪你演戏,你这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谢慎礼嘴角抽了抽,捏起她下巴,直接堵住那勾人的粉色樱唇。
即便有下人堵着巷子口,他也不敢多尝,吮了几口,略解了馋,便急忙松开。
“乖,先进去,别摔着了。”他哄道。
顾馨之哼了声,抱住他脸颊,凑上前啾啾两口,才道:“算你识趣。”
谢慎礼:“……”
顾馨之这回终于听话,扶着他胳膊钻回马车,对上震惊又羞赧的水菱,她笑眯眯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转回去,再次趴在车窗上,继续调侃谢慎礼:“看来你最近很多相亲宴啊,怪不得都不搭理我了。”
谢慎礼轻咳一声:“不去见你,只是为了避嫌。”
顾馨之:“少来,你偷偷过来见我娘的时候,怎么不避嫌?”
谢慎礼皱眉:“休要胡说,我那是去跟顾夫人解释。”
顾馨之摆手:“随意啦,反正一个意思。”她伸手戳他胳膊,“我不管啊,你既然有空相亲……要么给我写信,要么到庄子见我,自己选。”
谢慎礼:“……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