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松:“……是。”
主子什么时候管过走礼之事了?想见就去见嘛,还找借口……
当然,他只敢暗自腹诽,手上却半点不慢,将马车驱至布铺前,停在那顾家马车后边,以防挡着铺子。
“主子,到——”
话未说完,谢慎礼已掀帘出来。
长松:“……”
谢慎礼自然没管他,跳下车,掸了掸衣摆,隔着马车望向铺子。
恰好看到熟悉的身影走出铺子,他眸色转温,便要迎上去,却发现小姑娘脸上带着愠怒,他愣了愣——
“就挂在这里!”小姑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铺子门框,高声道,“遇到不识字的,都给念念!”
“是。”俩仆妇应声。
一个放下板凳,一个踏着板凳,将手里尺余长的木牌挂到门框上预留的一个卡勾上。
谢慎礼走过来时,俩仆妇已经挂好木牌。他随意往牌子上扫了眼,问道:“这挂的什么——”
他目光一凝,再次将视线挪回木牌上——
【谢家与狗不得入内】
谢慎礼:“……”
那厢,顾馨之也看到他了。
她挑了挑眉,扬声道:“哟,这不是……威名远扬、风光霁月、规行矩步的谢先生吗?”
谢慎礼:“……”他这是哪儿得罪她了?
还未等他发问呢,顾馨之笑眯眯敲敲门框上的木牌,扬声道:“看见了吧?我这儿,不欢迎姓谢的人家,谢先生,你正好也姓谢呢!”完了借着他高大的身躯遮挡,偷偷朝他眨了眨眼。
谢慎礼:“……”
接近饭点,街上行人正多,顾馨之这般高声说话,自然引来路人停驻观望,然后便发现谢慎礼的身影。
“是谢大人。”
“唉,现在该称先生了。”
“他怎么在这里——哎哟,他就是跟这顾家铺子的姑娘不清不楚的?”
“没有吧?你没听见吗,人顾姑娘压根不欢迎他。”
“装的吧,前些日子还说要成亲了。”
“好像没有,我昨儿听说,谢先生去求娶,被顾家人给打出来了。”
“哇,那可是谢先生啊,顾家姑娘竟然看不上吗?”
“谢先生毕竟是她前夫的小叔,这要是嫁了,名声得多难听,不嫁才好。”
“看来,顾家姑娘是个明白人……那些个说她浪荡成性的,怕不是妒忌吧?”
“谁知道呢?”
……
这里不是正街,人虽多,地方却不大,以谢慎礼的耳力,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面前笑吟吟的小姑娘,又是爱惜又是头疼。
他配合地拱手:“顾姑娘,在下想买几匹布料——”
“不卖!”顾馨之手一挥,指向门框上的牌子,“谢先生看清楚了,本店不卖姓谢的,你要买布,劳烦出门右拐。”
谢慎礼垂眸,一副委屈模样,低声道:“顾姑娘,在下只是想买几匹布,你开店做生意,怎能拒人于店外呢。”
顾馨之差点被他逗笑,轻咳了下,才板起脸:“不行,我的店我说了算,我说不卖就不卖。”
谢慎礼:“……”他掩下笑意,长叹了口气,“是谢某打扰——”
“顾姑娘,这样做不合适吧?”有那路人上前两步,指责她道,“谢大人这般照顾你们顾家,你这是忘恩负义。”
谢慎礼皱了皱眉,欲要转身,手臂被戳了下——他顿了顿,收回到嘴的话。
“这位婶子。”戳了人的顾馨之已经走开几步,笑眯眯地看向那路人,道,“谢先生照顾我们家,我自然感恩,年节走礼、婚丧嫁娶,绝不会薄待,该给的礼我一分不少,这样,诚意可有几分?”
那位婶子迟疑:“……还行?”
顾馨之又问:“平日有好吃的好喝的,我虽避着谢家,却不忘先生,每隔三岔五都送一份给先生,这个先生可能作证?”
谢慎礼拱手:“多谢顾姑娘惦记——”
顾馨之打断他:“别别别,别说让人误会的话!”
谢慎礼垂眸,低声下气:“是在下唐突了。”
那位婶子,还有那些围过来的路人皆为之侧目。这这这,还是那位骁勇善战的谢先生吗?
顾馨之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只看着那位婶子:“这样可算诚意?”
那位婶子张了张嘴:“……算吧。”
另有路人跟着插嘴:“那也就是送礼,你如今这般对待恩人,不觉得太过薄凉了吗?”
顾馨之震惊脸:“凉薄?”下一刻,她立马捂脸开始哭,“呜呜呜呜那我怎么办?我若是朝先生笑脸相迎,旁人定要说我狐狸精,说我勾搭先生、违逆人伦、不守规矩……我被污蔑便罢了,若是坏了先生名声,我万死难辞其咎啊!”
谢慎礼顺势拱手,脸带歉意道:“是在下连累你了——”
顾馨之捂脸:“呜呜呜先生莫要这般说话,你有什么错呢?你只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姑娘罢了。”
谢慎礼:“……”
路人们:“……”
虽然是真的,但也太直接了吧。
众人忍不住去瞄谢慎礼。
谢慎礼有点尴尬。他清了清嗓子,极力自然地开口:“顾姑娘,在下——”
“谢先生你不要再说了。”顾馨之捂着脸嘤嘤嘤,“我知道你倾慕于我、我知道你非我不娶,但我不能嫁给你,我不能连累你——我、我只能祝你幸福呜呜呜呜——”说着,她宛如悲痛欲绝,捂着脸冲回铺子。
谢慎礼:“……”
他仿佛,只是说要买布,怎么反被她搅和的当街诉衷情了???
路人们听了这一番大胆至极的话,更是咋舌,那打量的视线,刺得谢慎礼浑身不适。
他盯着屋里偷偷掀帘看他的小姑娘,压下想揍她一顿屁股的冲动,僵着脸,转身,强自镇定地回到马车上。
“……天啊。谢先生竟然是这般痴情人!”
“还非卿不娶!怪不得愿意为顾姑娘丢官!”
“那顾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无情无意啊……”
“竟是对苦命鸳鸯啊……”
……
顾馨之这一场戏,效果仿佛挺好……但是……
谢慎礼深吸口气,低斥长松:“还不走?!”留着给人看热闹吗?
憋笑的长松忙道:“是。”
拽起缰绳一甩,在路人们的窃窃私语中,快速离开。
第64章 没羞没臊
抵达安亲王府时, 比预计要晚上一刻钟。
下人将谢慎礼引至临水小榭。
岸边绿树遮阳,水边微风清扬,既凉快, 又符合安亲王赏鱼的贴题。
他只略坐了会儿, 安亲王就过来了。
“谢先生。”长得弥勒佛似的安亲王笑呵呵走进水榭, “我还以为临时邀约,你不来了呢。”
谢慎礼起身行礼:“王爷。”
“坐, 坐。”安亲王掀袍落座, 朝他道。
谢慎礼依言。
安亲王打量他一遍,笑道:“许久未见,先生风采依旧。”
谢慎礼:“王爷亦不减当年。”
安亲王摸摸大腹便便的肚子, 哈哈大笑:“确实不减。”
谢慎礼莞尔, 拱手:“王爷豁达。”
“好说好说。”安亲王随口捡了个话题,“虽说先生暂无官职, 但这回皇上南下, 依然倚重先生, 可见先生起复不是问题,为何至今仍赋闲在家?”
谢慎礼避重就轻:“王爷高看了,皇上手下能人众多,在下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安亲王一拍大腿:“先生说的是!我们喝酒吃饭,安安心心等着皇上安排就是了!”扭头招呼下人,“上酒菜,今儿我要跟先生不醉不归!”
谢慎礼敛眉抿了口茶, 并不多言。
这位安亲王亦算是朝中难得的明白人。能在诸多皇子中幸存下来, 还一直稳戴亲王衔, 自然不是那等钻营之人, 他只略表态度, 安亲王自然不会穷追猛打。
安亲王转回来,笑呵呵看他:“先生难得来一次,待会可不要客气。”
谢慎礼颔首:“只望王爷手下留情。”
“哈哈哈,好说好说。”安亲王接着又挑起新话题,“先生南来北往走过许多地方,不知道这南边北边,有何差异之处?”
谢慎礼客随主便,顺着话题往下说:“在下所见,不过方寸,却也见识了许多不同的风情……”
俩人就着南北风俗话题聊了起来。
不多会,下人来报,膳席准备妥当了。
俩人便暂歇下话,等着下人摆膳。
正当时,一名着鹅黄留仙裙的柔美姑娘带着丫鬟走进水榭。
柔美姑娘丽绡宽袖,翩翩跹跹来到俩人跟前,福身行礼,软声细语道:“祖父……”再转向谢慎礼,“谢先生。”腰肢柔软,云鬓风颤,美目轻扫,檀口含羞,端的是殊色惊人。
谢慎礼垂眸敛眉,仿若不闻不见。
安亲王貌似惊讶:“你怎么过来了?”然后宛若解释般朝谢慎礼道,“这是我那不懂事的小孙女,今年十七了,还跟小孩儿似的。”
柔美姑娘娇嗔:“祖父,我哪儿不懂事了……是祖母让我过来看看,省得你偷偷喝酒。”她招手,让端着盘的丫鬟上前,从盘中提起一壶,“我带了晨起冰起来的蜜饮,你们喝这个解解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