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馨之歪头:“我娘大概会觉得我对你是余情未了、情根深种。”
谢慎礼:“……”对上这顾家姑娘,总有股,使不上力的无奈感。
顾馨之笑眯眯:“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谢慎礼:“……”
顾馨之好心道:“谢大人,你其实不需要这般费心。我跟谢宏毅的事,你已经尽力了。你顾念我爹那点旧情照顾我们家,我很感谢,日后也会尽力回报……但是呢,拿长辈身份来压我,就大可不必了,你若有这时间,还不如管管你谢家那一堆烂摊子。”
谢慎礼沉默片刻,道:“在下曾答应顾大哥,要好好照顾你们。”
顾馨之晓之以理:“谢大人,照顾是多方面的,你堂堂太傅,你多往我家送点吃的喝的,我们家就能少掉许多麻烦,没必要盯着我的亲事。”
谢慎礼微微皱眉:“我府中暂无女眷,来往过多恐伤你们名声;若是经了谢家,你们怕是不喜。可若是能为你择一可靠夫婿,有通家之好——”
隔着花丛绿叶,顾馨之看到丫鬟秋蝉远远走来。啧,怎么这么快?
“护着你们,方是合情合理……”
“谢大人。”顾馨之打断他,起身,“我已然嫁过一回了,我是什么结果,我娘什么结果,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谢慎礼神情严肃:“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顾馨之提着裙摆走下凉亭:“你说不会就不会?还要拿我下半辈子的幸福给你当试验?”
谢慎礼:“……姑娘言重。以令堂的性子和阅历,断不会选的比我更好。”
总而言之,她的亲事,他必然要管。
顾馨之:“……你怎么这么顽固?”小径方向,秋蝉逐渐接近。“算了,懒得跟你理论,我该走了。”
谢慎礼顺着她的视线看到来人,皱了皱眉,往旁边松木移了两步,掩住身形。
顾馨之:“……”这是怕方才的事情重演?她又没有表白的爱好。
躲得这么快……这位谢太傅,可真是注重名声啊。
看着那矜贵肃冷的男人,她恶向胆边生,脚下一拐,绕至他身前。
谢慎礼皱眉:“顾姑娘有何——”横在腹前的右手倏然抬起,一把抓住那伸到身前的手腕,声音瞬间转冷,“顾姑娘,请自重。”
平日儒雅端方的谢太傅,在这一刻,仿佛酣眠的头狼,突然睁开了眼,肃杀冷冽之气扑面而来。
顾馨之愣了愣,扔开那突如其来的错觉,试图挣开,未果。她索性不挣,再度往前一步。
谢慎礼被迫退到树干前,冷声警告:“顾馨之,不要试图挑战——”
“谢大人。”顾馨之上身靠过去,逼着那握住自己腕部的手往后撤。
谢慎礼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指间力道加大,试图推开她。
顾馨之吃痛:“嘶。”
谢慎礼顿了顿,微微松开手,冷斥:“休要胡闹!”
顾馨之趁机压下手腕,直至她那杏黄色袖摆贴上对面的墨竹长衫,被握住的手也变掌为指,戳向对面的暗纹竹叶。
不算厚的春衫下,肌肉瞬间绷紧。
“谢大人,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顾馨之笑得眉眼弯弯,特意压低的嗓音柔软又魅惑,
“我顾馨之向来胆子大,倘若你再插手我的亲事,”白皙纤细的手指按住竹叶,缓缓下滑,“我不介意再入谢家门,把你们谢家搅得天翻地覆!”
谢慎礼:“……”
长袖一挥,将人推开。
差点摔倒的顾馨之: “……”
斜睨了眼铁青着脸的谢太傅,她扭头走出树荫,迎向秋蝉。
第20章 宴
顾馨之领着秋蝉返回园子时,柳霜华身边已经聚了几名姑娘,正聊得开心,半点没发现她们离开的时间久了点。
她也没解释,打过招呼后,便笑着陪在旁边,间或插上几句话。
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没多会儿,便要入席了。
顾馨之在丫鬟的指引下找到位置,发现许氏已经落座,还跟同桌聊得颇为高兴的样子。
顾馨之暗道,如此看来,这场相亲宴也没白来。
既然意在相亲,吃饭自然不是重头戏。
宴罢,柳大夫人当先,一大群夫人姑娘并各家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穿过园子,去逛后山。
顾馨之无奈至极。这筷子才刚放下呢……要不要这么着急啊?
当然,她也只能在心里吐槽一下。
她觉得女眷这边已经够迫不及待了,等出了园子,穿过琢玉书院的后山墙,踏进满山桃林里,她才发现,男宾那边,竟已在桃林里逛着了。
大都是着直裰长衫的书生。三三两两,或停或走、或吟诗作对、或悠然闲话,瞧着都挺正常的。
倘若他们的视线不要动不动往这边飘。
顾馨之:……看来读书人也不一定矜持。
如今看来,这时代并不是她想象的那般循规蹈矩,有规有矩,但比明清时代的好些。
除了某些老古板。
哼。
这里虽被称为后山,其实只是片小土坡,低矮少树,与对面险山密林隔湖相望,颇有几番意境。琢玉书院索性将这片后山改造,着人栽了满山的桃树,铺上碎石小径,加几条蜿蜒而上的石板路……多年下来,这片桃园便成了京里贵人们极佳的设宴之地。
可惜琢玉书院的场子并不是那么好借,加上这是桃林,只得一个春季适宜观赏,如是,一年下来,也就只有那么几场宴席。
当此时,正值桃花怒放。枝上桃花灼灼,树下亦有零落花瓣。几日前的雨,让泥土犹带着微微潮意。风过只闻桃花馥郁,不见尘土飞扬。放眼望去,全是粉白的桃花,让人心旷神怡。
顾馨之感慨。这趟没白来啊。
袖子突然被拽住。
她回神:“娘?”
许氏低斥:“走那么快作甚,步子小些,动作优雅些。”
顾馨之:“……”
怎么逛不是逛呢,顾馨之无所谓。
见她听话地慢下来,许氏转过去继续与徐夫人说话——坐席用宴前,俩人已经碰上头了。
进了桃林,大家便四散开来。
徐夫人挽着许氏,低声给她介绍京中的一些情况。
顾馨之听了几句,不外乎是各家八卦,并由此引申到各家儿女教养、品性的推断,很相亲、很接地气。
她没什么兴趣,便四处张望,看花看林看山,顺带看看古代版相亲角。
啧,这些书生的脸怎么比姑娘家的还红呢?
哎哟,长辈都凑一起说话了,年轻人别怂,上啊!
嘶,竟然为了首桃花诗起争执,怪不得单身!
……诶,前边怎么聚了这么多人?
不光人多,还男女老少皆有,尤其是姑娘家,面上或是激动或是羞赧。这么多人围着,却无高声喧哗或拥挤之状。
许氏也看到了,遂停下说话好奇望去。
徐夫人扫了眼,笑道:“估计又是谢太傅吧。”
听到熟人名字,许氏忙问:“怎么说?”
顾馨之也跟着竖起耳朵。
徐夫人低声:“谢太傅既是当朝太傅,又是谢家家主,既能文又能武,说句年轻有为,都觉得太过轻飘。加上他一直洁身自好……虽说是个鳏夫,谁家会嫌弃?自打柳山长放出话要为太傅相看,这满京城有待嫁姑娘的人家啊,都快疯了。”
许氏愣了愣,下意识看向自家女儿。
顾馨之懂她意思,搂住她胳膊眨巴眼睛装无辜。
许氏白她一眼,转回去跟徐夫人说话:“话虽如此,谢大人的门槛这么高,也不是寻常人家能进去的吧?”
徐夫人:“柳山长说了,谢太傅对家族身世并无要求,只要求德行……京城里说得上名号的,哪家没朝谢太傅抛过橄榄枝,人压根不接,可不就是不在乎这些嘛。”她努了努嘴,“瞧瞧,好的差的都在呢。”
许氏若有所思:“怪不得今日参宴的人家都……”
徐夫人笑:“都算不上高门大户是吧?”她想到什么,抿嘴直乐,“我看柳山长是打着给谢太傅相看的名头,把有姑娘的人家都拉过来,给他那些未成亲的学生们找找机会呢。”
许氏:“。”
顾馨之也忍不住乐。那位柳山长必定是有趣的人……怎么教出谢慎礼这样的老古板呢?她看陆文睿也不这样啊。
徐夫人招呼许氏:“避一避吧,咱就不去凑热闹了。”
许氏知她是记着自家与谢家的那点破事,看了眼她身后的小姑娘,笑道:“无妨,你家闺女不是刚十六吗?上去看看。”
徐夫人无奈:“得了,我家这个啊,看到字就睡觉,还是别往谢太傅面前凑了。”
许氏掩嘴乐:“谢大人不是也习武吗?说不定想找个习武的。”
徐夫人摆手:“那也得拿得出手吧,怎么说都得过柳山长那一关呢。”
许氏便不再劝。
待走近了,几人才看清楚被围在人群中心的谢慎礼。
着墨竹长衫的俊朗青年站在桃树下,灼灼桃花将其冷峻气息软化了几分。长身玉立,雍容不迫,光是外形,便无愧于满京盛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