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
峸州。
谢慎礼已经抵达峸州数天,州府事务也正在逐步熟悉。
当此时,他正与下属、幕僚先生们商量着春耕诸事,值卫的衙差突然来报,说有京城来信。
送到知府处?那便不是家信了。谢慎礼神色不变,道:“拿来。”
青梧接过信,顿了顿,迟疑地呈送到他桌上。
谢慎礼:“……?”
下首处的知事看见了,紧张起来:“京中怎地突然送来如此多信件,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错,送到谢慎礼案上的信件,足足有一沓。
谢慎礼没说话,将所有信件翻了一遍。
纸笺不一,字迹不同,几家人同时发来?
——难不成,家中出事了?
思及此,他心头一凛,立马坐直身体。
在场诸官员、幕僚登时凝神屏气。
谢慎礼确认所有信件火漆完好,翻出一封,拆信,展开,先看向落款处——
钦天监张淩辅大人?
谢慎礼愣了下。不管公私,他与这位钦天监张大人,似乎从未来往过?
这般想着,他再次回到开头,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
他脸色有些诡异,放下信,迅速去拆第二封。
众人皆凝神看着他呢,见状,心都提了起来。能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前任太傅变脸,定是有大事发生!!
却见谢慎礼飞快地将所有信件拆阅完毕,然后拧眉坐在那儿,修长指节不轻不重地敲着案桌,仿佛陷入什么难题一般。
方才说话的知事先忍不住,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大人,可是京中出了什么事?”
另一大人也赶紧道:“是啊,倘若有事,大人不防直说,下官虽人微言轻,也是想为大人分忧。”
谢慎礼回神,摆手道:“无事。”
知事指了指案桌上的信件:“那这些来信是……?”
提及信件,谢慎礼似是有些无奈,又仿佛有些好笑。他捏了捏眉心,道:“这些信件,都是来找本官告状的。”
众人:“???”
(
第122章 入宫
搅得满京城风风雨雨的罪魁祸首却安然在家养肉, 每天听苍梧叨叨各种新鲜八卦。
比如,邹氏的娘家兄长犯了事,被一撸到底, 邹氏见天回娘家, 或四处找关系,天天急得焦头烂额, 完全没工夫找岔, 东院那边是难得的清净了好些天。
比如,谢三爷又收了房妾侍, 天天在府里闹妖, 三夫人被气得找了两回大夫。
比如,谢弘毅遇到谢弘勇,嘲讽他不读书只钻研那等经济事,被谢弘勇揍了……
当然,除了东院那边的八卦,还有京中各家的, 尤其那几家被送媒婆的家人。
什么刘家姑娘被匆匆送去外祖家,钟家姑娘被压着送到了陈州的女子书院、张家姑娘天天闹着要悬梁, 至今也没悬……
顾馨之听得通体舒畅, 恨不得钻到这些人家里来个现场直播。
还没得意两天,苍梧紧张兮兮地过来报——
张家找到纪信侯家, 直接将此事捅到宫里了;钟家、刘家也去给柳老告状,后面几家估计也要找着关系往宫里告状了。
许氏登时紧张了:“会不会有事?”
顾馨之先问情况:“捅到宫里?是去找皇后告状吗?”
苍梧苦笑:“应当是的。”
许氏更紧张了。
顾馨之摸了摸下巴:“皇后应当不管这种闲事吧?”
许氏担心又着急:“都告上门了,怎么能不管?我就说这事不靠谱, 你非说不过是个小玩笑, 现在好了吧, 皇后都知道了!回头要是她来问责, 你可怎么办?”
顾馨之:“就直说啊,有什么问题?难不成她还能为这点事罚我吗?”想了想,“可能是口头教训两句,或者来个闭门禁足?”
许氏气急败坏:“那还不够吗?被皇后申饬,你往后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顾馨之眨眨眼:“娘,我在这些权贵眼里,本就没什么名声可言啊。”她都二嫁前夫叔叔了,还谈什么名声?
许氏:“……”
……
果不其然,过了数日,皇宫果真来人,召顾馨之入宫。
在许氏担忧中,顾馨之换了身衣裳,淡淡定定地出门了。
许是体谅着她怀孕,传话的内侍半点没有催促,由着她家马车慢慢吞吞往前走,入了宫门,也是小心慢步。
顾馨之心里就明白,这波应该问题不大。
到了地儿,刚行罢礼,皇后便赐坐。
皇后打量她片刻,开口问道:“不过数月未见,夫人怎么仿佛还清减了些?”
俩人也是有两面之缘,除去庄子那一回,还有一回是过年时,顾馨之作为诰命进宫参加新年祭典,不过顾馨之品阶算不上高,凑不到皇后跟前,所以她说的,只是指庄子里的那一次见面。
顾馨之笑道:“怀孕反应大了些,吃的又不多,确实瘦了些。”
皇后了解:“前几个月大都这样,熬过去了就好了,等症状轻些,再慢慢补回来。”
顾馨之:“谢娘娘金口,估计待会出去,臣妇就能吃嘛嘛香了。”
皇后莞尔:“对,吃嘛嘛香。”笑完,又问,“先生离京,留夫人一人在京中,他也放心吗?”
顾馨之:“京中有母亲和先生师娘照料,他自然是放心的。”
皇后无奈:“以往觉得先生冷静自持,以家国为先,如今看来,还是过于清冷了。”
换言之,有些无情了。
“那倒未必。”顾馨之笑道,“正是因为关心爱护,才不愿意冒一丝风险。”我家先生好着呢,别胡乱扣帽子。
皇后愣了下,琢磨片刻,才道:“也是,是我想左了,先生——”
“姐姐!”雀跃之声由远而近,语音未落,一胖墩就已冲进殿内,直奔顾馨之。
众人大惊。
顾馨之还没看清楚人影,就见一宫女疾步出来,拦住了那小胖墩。
小胖墩被拦住犹自蹦跶:“让开!我要见顾姐姐!”
皇后暗松了口气,然后斥道:“你的规矩呢?谁教你这般胡冲乱撞的?要是撞着人了怎么办?”
来者自然是许久未见的二皇子阿煜。闻言,他立马停下来,乖乖认错:“儿臣知错了,儿臣只是着急见顾姐姐。”
皇后:“喊什么顾姐姐,这是你师娘。”
虽未行拜师礼,但阿煜从去年开始,便已得谢慎礼教导,日常功课都要送到谢家给谢慎礼查阅,此刻喊顾馨之一声师娘,确实合理。
顾馨之闻言笑道:“无妨。”蹲下来,朝阿煜伸手,“阿煜,来,让我看看你长高多少!”
宫女这才松开手,阿煜立马跑到顾馨之跟前,这回倒是放慢脚步,还乖乖站到顾馨之面前,端手行礼:“学生阿煜给师娘问安。”
穿着滚边袍服的小胖墩装正经,萌得顾馨之心肝颤,直接上手,按住脸颊一顿搓:“哎哟,谁家孩子这么圆滚滚的啊。”
众人:“……”
阿煜挣扎:“放开——师让!”
顾馨之恋恋不舍松开他。
阿煜立马连退两步。
顾馨之逗他:“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喊着要见姐姐的吗?”
阿煜皱着鼻子:“男女授受不亲,我已经七岁了,师娘要自重!”
顾馨之大乐:“哎哟,不愧是谢先生的弟子啊。”
皇后也忍不住笑骂:“这会儿知道规矩了?快扶你师娘坐下,她现在双身子,可不能累着。”
阿煜忙道:“是!”
两位长辈依次落座,阿煜挨着顾馨之坐下,眼巴巴地看着她:“师娘,你什么时候开始晒布啊?我去给你帮忙。”
皇后:“……”
顾馨之轻咳一声:“没到日子呢,暂时不需要你帮忙呢。”
阿煜有些失望:“我还想去赚点钱呢。”
皇后:“……”
顾馨之看到皇后诡异的脸色,忍笑问道:“你缺钱吗?怎么会想要赚钱呢?”
阿煜老实道:“上回我用赚到的钱给老祖宗买了礼物,她给我赏了好多东西。”
言外之意,这工作稳赚不赔。
皇后:“……”
顾馨之差点笑出声:“我那庄子现在不缺人,你要是想赚,怎么不找娘娘问问呢?娘娘手里铺子肯定不少。”
阿煜双眼一亮,立马看向皇后。
后者嘴角抽了抽,道:“你翻过年才七岁,正是学东西的时候,怎么尽想着这些?”
阿煜煞有介事:“先生说求学不能拘泥于书本。我在师娘庄子里帮忙的时候,就学了点染色的学问,还知道匠人制布、染色不易,回来后写的文章诗句,都被先生夸奖,夸我有想法有深度。我要是再多去几次,肯定能学到更多。”
一番话说得皇后哑口无言。
顾馨之笑道:“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将来不是要当匠人,制布、染色技艺,你亲历一次足矣。”
阿煜仰头看她:“那不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吗?”
顾馨之:“哎哟,你还学过这个啊。那你听过‘君子志于泽天下,小人志于荣其身’吗?”①
阿煜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