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慎礼:“……”这食材丰富的,跟在家里有何区别?
顾馨之接着数:“雨具、蓑衣不说,每辆车我都让人裹了油布,还有生姜,若是淋了雨,记得煮点姜汤暖暖身体,荒郊野外着凉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有几车被褥,全都是新的,冷了记得翻出来用。”
谢慎礼:“……??”多少??几车被褥??
“还有你常用的笔墨纸砚,常喝的茶……”
谢慎礼顿了下,深眸定定地看着面前娇小的、叨叨不停的夫人,脸上神情虽无奈,却是外人难见的温柔。
“当然,不光是你的,还有先生们的。”
谢慎礼回神,颇为无奈地提醒:“夫人,为夫此行最长只需十数天,短则十天。”换言之,她备的太多了。
顾馨之:“什么十天!我打听过了,十天那都赶上急行军了。你身体倍儿棒,先生们可不是你曾经的兵。你们又不是急行军,做什么这么着急?再说,这些也不全是路上用的,到了地儿你们还得吃用呀……哎,你别管了,许叔会给你收拾妥当的。”
谢慎礼:“……”
为避嫌站在远些的张先生等人自然也听到了,忙不迭朝这边拱了拱手。
顾馨之连忙笑着朝他们回了半礼,直起身体后又推了把跟前的谢慎礼:“好了,别这么墨迹,东西都备好了,现在拆卸多麻烦,再说,东西齐全,去到地儿你就知道省心了。”
谢慎礼仍旧不太乐意。
顾馨之:“我还备了点小礼品,我也不知道铖州那边有多少人,就往多了备,你去到那边,记得先给下属、同僚们送点见面礼。”
谢慎礼顿住。她连这些都备了?
顾馨之轻推他一下:“听到没有呀?”
谢慎礼回神,暗叹了口气,妥协道:“夫人说的是。”
顾馨之顿时笑开颜。
谢慎礼眸色转深,多年规矩,终是让他忍下将其拥入怀中的意图。
他深深地盯着顾馨之,低声道:“那我走了……我在铖州等你。”
顾馨之:“……”她嘟囔了句,“真要去啊?”
谢慎礼莞尔,抬手抚了抚她鬓角:“乖,我们说好的……权当是过来陪我。”
顾馨之:“知道了。”
谢慎礼朝许氏拱手:“这段时间劳烦岳母了。”
许氏温声:“放心去吧。”
谢慎礼最后看了眼顾馨之,退后,转身——
披风扬起,跃身上马。
幕僚、伺从等纷纷上车上马。
谢慎礼缰绳一甩:“出发。”
车马行动,在石板路上带出轱辘骨碌之声。骑着高大黑马的谢慎礼,很快消失在街角。
顾馨之收回视线,准备进去。
许氏伸手过来,低声道:“别多想,再过俩月你们就能团聚了。”
顾馨之不解,一边往前走一边转头看她:“什么?”
许氏仔细观察她神色,没发现端倪,微松口气,接着自嘲:“你比我淡定,当年你爹出门的时候,我回回都得哭几天。”
顾馨之:“……那不一样,爹那是上战场。”
许氏:“也有几回是去驻守的。”她叹气,“聚少离多,让他特别内疚,每回回来都恨不得把我捧着,什么事都不让我干。”
顾馨之不想她忆及过去心情不好,遂接口:“娘你是劝我别去铖州吗?不过,我不去的话,老谢估计不会把我捧着,他估计会揍我。”
许氏:“……”满怀伤感顿时消散,她忍不住笑骂,“少贫嘴,阿礼怎么可能揍你?你还怀着身孕呢。”
顾馨之:“又不是一辈子都在怀孕。”
许氏:“阿礼都被你吃的死死的,你少欺负他就算了,还揍你。”
顾馨之:“谁说的,分明是他一直欺负我。”
“你自己出去说说,你看会有几个人信?”
“那是他们不知道老谢的真面目。”
“是是是,就你知道……”
……
谢慎礼一走,府里顿时清静了许多。
谢慎礼这人,不爱说话,平时压根没啥存在感。
平日一起吃饭,大都是顾馨之说,他耐心听着,偶尔应上两句。年前他们将许氏接了过来后,顾馨之怕许氏心里有压力,更是倾向于多与许氏说话。
除却吃饭,白日里他俩都各忙各的,一个在前院,一个在正院,交集其实挺少的。
但晚膳后,谢慎礼若是不忙,大都会跟她一起窝在暖阁,或看书,或习字。只是他性子静,面上也少有情绪波动,平日压根不觉有啥存在感。
这日,顾馨之沐浴更衣后,抱着个汤婆子窝在暖阁里看书。
今日看的,是从谢慎礼书房里摸出来的游记。笔者特别喜欢看热闹,连吵架都要围观一二,还要将其写进游记里,给游记平添几分市井意趣。换句话说,特有生活气息。
顾馨之看的津津有味。
伺候的水菱给她换了杯温茶,然后搬了张墩椅过来,坐在边上做些简单不费眼的针线活。
屋里很是安静,顾馨之捻动纸张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又翻了几页,看到某段极逗的文字,顾馨之“噗嗤”笑出声,当即伸手往边上拍:“看,这里笑——”手却拍了个空。
水菱闻声,忙不迭放下针线:“夫人,什么事?”
顾馨之顿了顿,收回手,若无其事般道:“没事。”
水菱不明所以:“夫人不是让我看什么吗?”
顾馨之摆摆手:“没有,你听错了,忙去吧。”说着,低下头,做翻书状。
水菱见她看书,没再吱声,再次忙活起来。
低着头的顾馨之却撇了撇嘴。
她想她家老谢了。
书也不看了,收拾收拾,歇了。
天冷,白露早早就给暖了汤婆子。顾馨之钻进被窝,整个人都是暖烘烘的。
她压着被沿,朝收拾的白露几人道:“每天都收拾,乱不到哪儿去,赶紧去歇着吧。”
白露:“诶,顺手的功夫,明儿香芹她们省事些。”
顾馨之:“夏至不在,你们几个倒班是不是不好倒?反正白天我都跟娘一块儿呆着,你们到时多歇歇,不用尽顾着我。”
白露笑:“哪有什么排不过来的?夫人您身边的都是轻省活儿,奴婢们上值清闲,在夫人这边还暖烘烘的,不知多少人羡慕呢,哪个乐意歇息的。”
主家仁义,她们家这位夫人更是盯得紧,全府上下,上到一等丫鬟,下到看门婆子,每人都能领到足够的炭,保证夜间休息的时候屋子里是暖和的——只一点,必须开窗透气,发现谁不开窗,罚没一天炭例。这么冷的天,没炭盆谁受得了啊。
只是,他们毕竟是奴仆,白日里不可能也点炭盆,自然也就冷了。而正院这边盖了暖墙,一天到晚都是暖烘烘的,可不是舒服。
顾馨之笑骂:“少来,你们几个的屋子挨着暖墙,炭都省了,哪还会觉得歇息不好?”
白露笑:“倒是让夫人发现了……不过,夫人您身边都是轻省活儿,奴婢几个上值确实很轻松,当值不当值的,也不差什么,您安心养着就行了。”
顾馨之回想了下他们一天的工作,还是站着多,往后没事让她们下去,多歇歇就是了。
“行吧,那你们再坚持坚持……话说,夏至究竟忙啥去了?这都大半个月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白露顿了顿,笑道:“谁知道呢,许是有什么重大任务吧?”
顾馨之没注意,只忍不住笑:“她一小姑娘,老谢才不会让她做什么重大任务,怕不是让她去给别人收拾打扫——诶!”她想起什么,翻身看过来,“会不会是去了铖州?”
白露无奈:“您都没去呢,主子怎么可能让夏至去啊?”
顾馨之不无乐观:“原来根本不知道我会怀孕啊,指不定就是让她去当个前锋呢?”
白露笑笑:“等咱们过去铖州,就知道是不是了。”
“还不知道去不去呢……”顾馨之嘟囔,“我可没答应啊。”
白露身为近侍,自然听过她与谢慎礼的对话,闻言抿嘴直乐:“那奴婢可管不着。”
顾馨之轻哼了声。
白露又逗趣了两句,才将床帐放好,带着其他人退出去。
隔着帐子看到外头隐隐约约的灯光,顾馨之抱着汤婆子翻了两次身,总觉得背后生凉。
外头的白露听见动静来问,被她含糊打发走。
大晚上的,不想让小姑娘起来着凉,她就尽量不再翻,慢慢地也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起来,顾馨之又再次活蹦乱跳、干劲十足。
吃过比常人晚的早饭,她开始准备忙铺子上的事——年过去了,春装得准备起来了。
许氏抱着一沓布料进门,直接摆到桌上,道:“都在这了,看看。”
顾馨之“哎哟”了声:“怎么让你抱过来?老沉了,摔倒了怎么办?”
许氏白她一眼:“得了,这大半年你使唤我使唤得少了吗?”
顾馨之嘿嘿干笑,赶紧扒拉布料:“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许氏自然不会真与她计较,开始跟她讨论起来:“这些料子都是刚出来的,用的纱线各有不同,感觉都挺好的,你看看怎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