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掉进荷池的不管是哪家小姐,生得漂亮的他都会救!”谢蕴姝毫不犹豫地道,自家大哥有自诩风流多情,她清楚得很。
“当初我爹不答应婚事,我和他在灯会上遇到了,他说我不嫁他便一生不娶,我回去求爹—爹说我会后悔的—可我不后悔—我就远远看着他,心头也是欢喜的!”黎锦云的眼眸中映出微微的火光,饱含着柔情,还有期待,她觉得自己会等回他的。
“大嫂,别傻了--”谢蕴姝的语气和她的心一样沉重:“我哥从小被宠坏了,他想要的想尽一切法子都要得到,可得到了也就淡了,淡了就不会再留恋,正因为他想要的都能得到,所以他不懂得珍惜,他太自私,不值得你留恋--”
“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黎锦云泪光粼粼,还未开口,旁边的银珠实在忍不下去了,愤怒地插口道:“您为什么一定要赶走我家小姐?”
原来来套近乎只是为了用另一种方式赶走小姐。
谢蕴姝愣了一愣,照以往的脾气,下人敢这样顶撞她早就暴跳如雷了,青藤赶紧拉住了银珠,她却微微一笑:“傻丫头,你愿意看着你的小姐从早上等到晚上,从青丝等到白头吗?你愿意看你的小姐一辈子都不快乐,然后--”
然后跟着那个早已不再珍惜她的人一起死去--
银珠眼中的愤怒熄灭了,换上了悲哀,她愣了,缓缓地摇了摇头。
黎锦云抬起泪眼,小姑子的话刺入了她的心,会吗?她会等一辈子也等不回来他么?
“何况--”谢蕴姝黯淡了神色:“谢家内忧外患,还不知道能撑到哪天?你何苦留下来一同--”
黎锦云不解:“内忧外患?这怎么说。”
“大嫂,我并不是想要赶你走,只是不想--”谢蕴姝停住了,她该怎么去描述往后的悲惨。
正说着话,突然外边传来了尖叫声,吓得几人一惊,银珠赶紧开了门,提了灯笼去看,不一会儿脸色惨白,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语不成调地哆嗦着道:“小、小姐,有人、有人吊死在外边--”
第7章 凶手
惨淡的灯笼的烛火照在了树上挂着的那抹纤细的僵硬的身影上,白雪落在了惨白的嘴唇、青色的脸庞上,在寒风中微微浮动。
“绿萝!”青藤尖叫了一声,捂住嘴,眼泪一下子滚了下来。
黎锦云扶住了银珠的手,揪住衣襟,吓得说不出话。
谢蕴姝沉着脸静静地看着毫无生气的那张脸,眼中水光微微浮动,心口像那次落入湖中一般沉闷地作痛,漆黑的夜色四周压了过来,她觉得喘不过气。
“我去报告林管家--”银珠反应了过来,转身要走。
谢蕴姝叫住了她:“让青藤去--”
青藤颤抖着脚步不稳地去了,谢蕴姝转开了目光,不忍再看绿萝僵硬的脸,那张满是死气的脸和一张生动的、圆圆的脸在她脑海中重叠,反反复复交替,引出无数的酸涩和悲伤。
她并没有想过让绿萝死,她原本只是想给她个教训,让她出了府回到她爹娘那里去,至于那些被私藏了的贪污了的东西,也不曾想过要找回来。
她死过,所以并不想滥杀人命,可绿萝却实实在在因她而死去了,所以她的难过很沉重。
她低下了头,让泪珠滴落,却突然看见了绿萝脚下的泥泞雪地-
“在那边-”有很多人在朝这边跑来,谢蕴姝却突然抬头喊道:“给我站住,不许过来!”
所有人惊呆了,远远地站着,她接过了银珠手中的灯笼,在雪地里认真地看了起来--
越看,脸色愈发地沉重。
“少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夫人周氏用巾子沾了沾眼角,微微地吸了一下气,看向黎锦云:“绿萝怎会吊死在你的院门口?”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很温和,就如同她平日一般的柔软。
黎锦云明显有些惊愕,答不出话来:“我也不明白--”
“绿萝是蕴姝的丫鬟,好好地就自寻了短见,还死在了听涛轩门外,你和她说过什么?做了些什么?”周氏面容严肃起来.
谢臻远沉着脸,却转头看见了坐在一旁的谢蕴姝,赶紧关怀地道:“暖儿,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也吓坏了,快回房去。”
谢蕴姝摇头:“爹,我知道,绿萝之所以会死,是为了财,为了那些她私藏贪贿了的财物。”
谢臻远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前些时日我发现房中的东西少了许多,便想和历年的单子对一对,叫她清点出来,方才我离开屋子的时候,叫她明日把清点的结果拿给我瞧,就这么一会儿,她就死了--”她的声音很伤感,出乎众人意料的,从来没有过的伤感:“她这么伶俐通透的一个人,是我没能教导管束好她--”
若不是自己愚蠢贪婪又自私,绿萝也不会变作现在的模样。
“那便是她自己自作自受了--”周氏在一旁点头道:“这样便叫她娘老子来,领了去吧。”
谢臻远点头正要应允,谢蕴姝却道:“她是罪有应得,但不是自己吊死,是被别人杀死的--”
众人大惊,谢臻远脸色变了,下人自杀不是一件太大的事情,但是被人杀死性质就大不同了。
周氏神色变得紧张:“姝儿,这话可是胡说不得,绿萝是你房中的人,要是有人要杀她,那你岂不是也很危险?”
她边说边转头看谢蕴姝,脸色一片关切,谢蕴姝也抬眼看她,平静地道:“母亲,我没有胡说。”
“暖儿-”谢臻远嗔怪地叫了一句,他怕女儿为了自己的丫鬟死了,一时脾气上来,胡搅蛮缠:“绿萝全身上下好端端的,就算是被人杀死,总会挣扎吧,别乱想了。”
“我看过雪上的脚印,虽然只有一排--”谢蕴姝抬眼,眼神犀利明亮:“却异常地深,绿萝和青藤差不多重,我让青藤在旁边雪地上试了一下,她踩不出那么重的脚印,并且,我让人拿绿萝的鞋子试过了,那些脚印比她的鞋底宽上几分,明显是杀了她的人背了她过来,把她挂在了那里,然后后退着踩着来的脚印走了,脚印才会那么重又那么宽--”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每个人的神色。
“绿萝一直在你的院子里做事,也没听说和谁有什么仇,谁会杀她--”周氏脸上的震惊变为了疑惑:“方才你又说是为了财物,难不成是有人想要杀了她,拿走她贪拿的东西?”
“或许吧!”谢蕴姝答道:“也或许是为了别的,比如不想让她把有些秘密说出来。”
“什么秘密?”谢臻远看谢蕴姝,女儿的缜密与机敏让他大为惊异。
“或许是指使她侵占、贪拿我的东西的秘密吧!”谢蕴姝道:“不然我想不出是别的原因。”
周氏转头看黎锦云:“少夫人,绿萝是死在你的院子里的--”
其中用意不言而喻,黎锦云惊慌失措地道“夫人,我从没有指使过她--”
“听说前些天你回娘家的时候,可是带去了不少礼物--”周氏语气中有些鄙夷:“林管家说你的丫鬟在管事处大吵大闹,说府里没有给你备贺礼,那么这么多的礼物是--”
“是我给大嫂准备的--”谢蕴姝看向周氏,淡淡一笑:“母亲,堂堂丞相府少夫人回娘家,管家竟然敢不给准备礼物,传出去可是会让人笑话的。”
周氏不妨她出面解围,话里又在指责她,面色一变,旋即笑笑:“我当日没在府中,不太清楚,林管家的确是不对,待我说说他。”
她转头朝着谢臻远道:“此事也不难查,只需派人将府中各处查探一番,看看谁窝藏了这些东西,便是凶手。”
“我也是这般想的--”谢蕴姝道:“发现绿萝死得蹊跷的时候,便命人将听涛轩守了起来,以便父亲派人去搜查--”
周氏的眼眸闪了一下:“姝儿想得周到。老爷,咱们府大,要查探得多派些人,各处查得仔细些--”
谢臻远脸色一变,谢蕴姝正要说话,她房中的丫鬟素锦急匆匆地来回报:“老爷、夫人、小姐,张嬷嬷凭空地不见了--”
谢蕴姝一惊,连忙问:“你怎么知道她是不见了?”
“方才我们还在房中一起烧着地笼,候着小姐回房,咋地听了绿萝死了,大家吓得不得了,张嬷嬷说去小厨房烧水待会好给小姐泡茶压惊,去了好久不见回来,我们想起来去找,影子也没一个,找遍了院子也没有,打发人去问她家中,也说是还没有回来--”
素锦打着颤,吓得不轻。
“这便是了-”周氏松了一口气:“窝主找着了,必定是她联合着绿萝偷拿姝儿的东西,听见绿萝自杀死了,她慌了,赶紧就跑了。该叫林管家来,赶紧去追才是-”
谢臻远点头,谢蕴姝却眼神一黯:“爹,张嬷嬷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周氏赶紧笑道:“姝儿可是多想了,如今有了贼的下落,你也放宽心。”
“不是张嬷嬷,她前几日告了假,方才我出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回来-”谢蕴姝转头朝谢臻远道:“她不知道我要绿萝明日交单子-””
“你先出门,绿萝后出门,俩人在路上逢着了也不一定-”周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