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走过来,阴沉沉地盯着楚霞:“这里不是长公主府,别在这里撒野!”
楚霞神色一慌,怔了怔,又突然露出了在他面前许久没有出现过的骄傲神色:“太子哥哥,这是女孩子之间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太子被她的神色惊了一瞬,心头不耐烦起来:“谢小姐人品正直,不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你当着这么多人无端指责她,哪里有个郡主该有的样子!”
“郡主该是什么样儿?”楚霞眼中出现酸楚:“任人摆布吗?”
“你前些时日的谦虚温和去哪儿了?”太子冷哼了一声:“装了这么些时日,装不下去了吗?”
谢蕴姝听不下去了,劝道:“殿下,郡主她--”
“没错,我就是装的--”楚霞扬起了头,一口答道:“我本来是装给你看的,但现在我要嫁给四表哥了,自然不会再装了。”
“那恭喜你了--”太子心头一把无名火烧了起来:“我也庆幸,幸好没有被你哄骗!”
“呵!”楚霞冷笑了一声:“我也恭喜你,从此往后不会再见到我这个虚伪的人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背影倔强而决绝,捏紧了手里头的小纸条。
太子生气地说了一句:“没家教!”
谢蕴姝叹了口气,正要说话,肖慕晟却在旁边出现,笑吟吟地对太子道:“皇兄,骂她是对的,省得她来缠着你,四皇兄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呢。”
太子回首,勉强一笑:“她心眼太坏--”
“配四皇兄可是刚好--”肖慕晟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他心心念念就想害你。”
太子拍拍他的肩头,道:“有丞相和你在,他害不了我。过两日,宫中庆典的事情还要你多帮着我。”
肖慕晟赶紧点头:“那是自然,皇兄照顾了我许多,我自然会为了你肝脑涂地。”
谢蕴姝简直忍不下去看肖慕晟表演感恩戴德了,她觉得他这样毫不顾忌地在她面前演戏,一定是想恶心死她。
她转身要走,太子赶紧道:“蕴姝,你别把楚霞的话放在心上--”
关心的神色溢于言表,让他身后的肖慕晟心头不舒服了。
谢蕴姝没再过多和太子说话,迎着众女子或嫉妒或羡慕的目光走开了。
肖慕晟却追在她身后:“你是要和楚霞玩个什么把戏,先撇清嫌疑--”
她心头一紧,转头看他冷声道:“你别作怪!”
他不高兴了:“你设计拐走了爷的妹妹,还不许爷还手吗?”
“为什么你一定要破坏别人的幸福呢?”谢蕴姝突然很生气,在他面前,她一向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你自己不幸福,就见不得别人幸福?”
肖慕晟一震,瞪大了眼睛:“谁说爷不幸福了?爷的幸福就是登临天下,手刃一切瞧不上爷的人--”
“然后呢?”她看着他:“又被天下唾弃,被手下打倒,然后又重生又重蹈一切吗?你累不累?你烦不烦?”
他的表情滞涩了好一会儿,才挑起了修长的眉看着她道:“谢蕴姝,你别以为看透了爷!”
“肖慕晟,你别以为能哄骗过你自己--”她直直地望入了他如同黑渊的眸子。
他清咳了一声,表情有些不自然:“你算计了爷的妹子,爷非常不高兴,告诉你,你别想着把楚霞藏起来,藏到哪里爷都会找到,那时候,你猜,长公主要怎样去告你爹的状?”
她看着他洋洋得意的模样,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一笑:“我有个碧水山庄,四皇子也有个山庄,六皇子你仿似也有个隐蔽的山庄在城外二十里地的山上,你猜,皇上要是知道你私设地牢,囚禁学子,又会怎样收拾你?”
他脸色微微变了,冷清地提起薄唇一笑:“很好,看来你把谢北昭放了出去,他长本事了,能给爷找不快了,爷可得好好照顾照顾他!”
“无妨!”她圆润的杏眼完成了一弯月牙儿:“二弟有什么闪失,我家会上奏皇上,请他赐初云公主一座贞节牌坊!”
“谢蕴姝,你长本事了--”肖慕晟心头突然有些发闷,她做的事情,每一件都环环相扣,把他的手脚给困住了。
他咬牙道:“爷看你能蹦跶到哪天?”
谢蕴姝也冷下了脸:“你蹦到哪天,我就到哪天!”
两人又开始目光的对峙,落在别人眼中,就是谢大小姐又在欺负可怜的六皇子了。
林若真鼓起了勇气,挺身而出,走过来道:“殿下,四皇子来了,刚才似乎在寻找你,你快过去吧!”
肖慕晟立刻回头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意:“谢谢林小姐!”
跟着林若真走了,林若真回头给了谢蕴姝一个含着挑衅的眼神。
谢蕴姝脸色比寒风还冷,这混蛋,就这么招小姑娘喜欢。
第72章 跳崖
腊月二十三这天,大雪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京城内外一片白茫茫。
这天是长公主公公的忌日,长公主婆婆会去城外的家庙中做法事。
往常都是长公主陪着老夫人去,恰好那天皇后召她入宫和嫔妃一起小聚,平日她想不去就不去,但这些时日皇帝态度不如以前,她便早早地就进宫了,想请皇后替她说说好话。
楚霞主动要求和祖母一起去,喜得祖母直夸她懂事。
家庙在城外的景山上,景山脚下便是波澜壮阔的金兰江,天气寒冷,江水中飘着大块小块的浮冰。
宽阔的山路沿山而上,有一段刚好在江边的崖上,跨过石头砌成的栏杆,只几步便是悬崖,悬崖上尽是乱草树木。
长公主府的几辆马车在家丁的护卫下正在沿山而上,刚好走到这一段的时候,趴在老夫人怀中的楚霞突然道:“老祖宗,今天的雪下得好漂亮,我想出去看看江上的雪景!”
老夫人摸摸她的头:“傻孩子,这里的山风刺骨地寒,冻着了你怎么办?”
楚霞翘起了嘴巴,撒起娇来:“怕什么,我就看那么一小会儿,平日里闷在府中,哪里看过这样的景色--”
老夫人疼爱孙女,哪会不答应,直吩咐道:“把你的大氅披上,叫丫鬟拿伞来--”
楚霞看着祖母慈爱的面容,鼻子一酸,眼圈儿一红,赶紧低下头去替老人家拢拢衣襟,道:“祖母,天寒地冻,你要保重好身子!”
老夫人笑吟吟地道:“我的好孙女儿,知道心疼祖母了。听祖母的,就下去看一会儿,风雪大,看着了凉。”
楚霞嗯了一声,赶紧下了马车,才止住了要落到腮边的泪珠儿。她披着大红锦缎狐狸里的斗篷,拿过丫鬟手里的油纸伞撑在头上,一步一步朝着风雪迷离的江边走去。
栏杆之外,阴沉的天边卷云堆雪,飘飘洒洒向人家撒着乱玉碎琼,凌厉的风把雪花卷起,呜咽着直往人山上扑。
楚霞的身影一下子被风雪裹在了当中,大红的斗篷被风吹得飘扬在雪中。
掀开帘子看着的老夫人突然觉得孙女儿的背影孤独落寞,心头起了一丝不祥之感,忍不住叫道:“霞儿,快回来了。”
楚霞不回头,突然把手中纸伞一扔,一边伸手解着斗篷的系带,一边奔向了那栏杆的缺口处—
她奔到了悬崖的边上,在风雪中回头了一眼,叫了一句:“老祖宗,对不起--”,便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大红的斗篷飘扬在了悬崖之间—
待众人反应过来后,在老夫人的惊叫哭喊声中奔到了悬崖边的时候,百丈崖下,浮冰满满的江面上,只飘着那件大红锦缎的斗篷。
老夫人一下子晕了过去—
长公主府楚霞郡主坠江的事情震动了整个京城,皇帝派出了龙牙卫把悬崖上下搜了个遍,又沿江搜寻。
皇帝特别喜欢这个开朗外向的外甥女儿,现在又要亲上加亲了,却突然出了这个事情,他一连几天都没有好脸色。
长公主更是气得一病不起,她躺在床上,一遍遍地回忆女儿从呱呱落地到亭亭玉立的模样,她的四个孩子中,最喜欢的便是这个女儿,楚霞不仅长得像她,那股子骄傲明艳也像极了她年轻时候的模样。
她宠楚霞、心疼楚霞,一门心思为她的未来着想,却没料到是这个结果。
驸马急白了了双鬓,神色悲哀地走进来,对着床上的长公主小声道:“君若,除了斗篷,他们只找到了霞儿的鞋子--”
长公主呼一下睁大了红肿的双眼,坐了起来,扯住驸马的衣领:“你赔我女儿!你们家赔我女儿!”
驸马扶住她,掉了泪:“别这样,母亲她心里头已经很难受了--”
“我不管!”长公主披头散发,恶狠狠地道:“女儿是被你们弄丢的,我恨你们,你们逼死了我的女儿!”
“君若--”驸马喊了一声,哀伤不已:“若是—若是当初你答应她嫁给太子,不逼着她,她也不会寻短见--”
“啪!”长公主出手狠狠地朝他脸上甩了一个耳光,咬着牙道:“什么寻短见?她不是寻短见!她不会寻短见!她最听我的话的,是你们把她弄丢了--”
驸马捂着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长公主又哭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