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谢蕴姝和黎锦云在院子中享受着宁静和凉爽。
李玉书匆匆而来:“少夫人、小姐,您二位快去看看罢,夫人在大门处吵嚷起来了。”
谢蕴姝嘲弄地一笑:“她果然想跑?”
李玉书年轻的脸上一片憔悴,这几天,都是他在打理府中的残局。
谢蕴姝站起来道:“走吧,大嫂,我们该去看看了。”
黎锦云点头,她们之所以放任不管,也就是算定了周氏会想逃走。
“你给我让开,本夫人是皇上封的诰命--”周氏横眉对门口的守军,气急败坏地叫喊:“四皇子都答应让我离开了,你算什么东西,敢拦着我?”
她朝四皇子说了好多好话,才换来他放她走。
守军横眉怒对:“四皇子有令,谢家的主子一个也不许放出去--”
“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谢蕴姝和黎锦云从影壁后转出来。
周氏转头一看,眼中一下子起了水光:“姝儿,你外祖父病得很,我得回去瞧瞧呀!”
谢蕴姝笑了一下:“可是,您是这家里的主母,这时候您要是走了,一家人可怎么办?”
这句话一出,拦住周氏的守军脸上也出现了鄙夷的神色。
“可父女一场,如今老人家病着,我总不能眼睁睁瞧着吧--”周氏叹了一口气:“家中有少夫人,还有你,有什么事儿你们做主便是。”
“外祖这病倒也病得是时候--”谢蕴姝带着嘲弄的笑意:“可是,夫人,你若是想着谢府要倒霉了,想要逃跑,可就是打错主意了!谢家若是真的获罪,您就是逃到天边,也不管用的。”
周氏眼睛一下子直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终于再端不住主母的架子,哭了起来:“你们谢家人做下的事情,与我有何干系?”
谢蕴姝立即就问:“夫人不是谢家人么?”
周氏的哭声顿了一下,忽然之间万千委屈上了心口,哭着道:“我算是什么谢家人?平日里你们一个个耀武扬威,欺负到了我的头上,现在只推我这女流之辈去挡灾,我现在只有一个人,还要我陪着你们葬在里头吗?”
谢蕴姝等她骂过了,冷冷地道:“那么夫人的意思,是你不想当这个家了?”
周氏一怔,抬头恶狠狠地道:“家?还有家让我当吗?”
“你果真不当?”谢蕴姝逼近了一步。
周氏把脸朝她一迎:“不当!”,要是谢家果真获罪,她若是不当家,也会少了许多罪责。
“好!”谢蕴姝点头,沉声道:“如果夫人不愿意当,这个家就得由嫂子当起来,请夫人把掌家的印章交出来。就算谢府明日就会被抄家,今日也必须有人当家。”
周氏愣愣地站着,看了看外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军,便将怀中抱着的盒子扔到了地上,转头对守军道:“今日我便算不得谢家人,让我出去!”
守军愣了一下,外边有人匆匆而来,对他耳语了两句,他让开了。
周氏转头唤谢北昭和谢蕴华:“我们走--”
谢蕴姝却掉下了眼泪,朝后边退去:“不,我不走--”
周氏气不打一处去,上前就要一个耳光抡过去,却被眼疾手快的谢蕴姝捏住了手,冷声喝道:“你若是动她半分,就别怪我不敬你是长辈!”
黎锦云将谢蕴华护到了身后。
周氏被她眼中的凶狠吓得一退,抽开了手,回头厉声叫谢北昭:“还不快走!”
谢蕴姝转头问谢北昭:“你是走?是留?”
谢北昭转头看看里边空寂的大厅,小声道:“我不走!”
周氏气急败坏,指着一双儿女,脸色洽白:“好你们两个--,养了你们一场,倒向着外人了--”
“娘--”谢北昭憋红了脸道:“我姓谢!”
周氏冷笑道:“好好好!你们都姓谢,只有我不姓谢!我走!”,说罢转身朝门外去。
黎锦云连忙道:“夫人,您可想好了--”
“走出去容易,要回来可就难了!”谢蕴姝挂上一抹莫测的笑意。
周氏狠狠地白了她们一眼:“回来?别连累我就阿弥陀佛了!”
她扶着李嬷嬷的手,决绝地迈出了大门。
门口传来车马的声音和人们的议论声。
谢蕴姝却觉得心头轻松得很,该去的终于滚了!
她转身,看着死命忍住眼泪的谢北昭和哭得接不上气的谢蕴华,柔声道:“现在府里只剩我们几个了,都搬到我的院子来吧!”
谢蕴华到底还是个孩子,流着眼泪跟着她回了院子,在西厢房中安顿了下来。
谢北昭却坚持要留在自己房间,谢蕴姝知道他心底的挣扎。
他有着勇敢和善良,却又不得不受母亲得影响,要他追名逐利,要他阴险狡诈--
他明明知道母亲做了些什么,却又没有足够得勇气去违抗她--
他今天,已经很勇敢了--
第43章 归来
谢府,俨然成了京城的焦点。
虽然被团团围住,但世家大族没有一个出手干涉的,有的在观望,有的则不以为然,谢臻远的伯母郑老夫人也只给谢蕴姝捎了个口信,要她安安静静等着。
谢蕴姝自然老老实实地呆着,府外有禁卫军把守,根本不担心有人会趁机来盗窃、打劫。
她要谢北昭带几个留下来的护院,挨个院子点算财物,锁好房门院门,并且在府中四处巡查,防止有人趁乱偷拿物件。
谢北昭迟疑地问:“我去么?”
谢蕴姝看了他一眼,奇怪地道:“这家中现在只有你一个儿郎,你不去谁去?你不保护我们几个女子吗?”
谢北昭扬起俊朗的脸,将头一甩,做出严肃的模样,却在嘴边憋着笑意,提起银枪就走了。
谢蕴姝也在后边笑了,臭小子,原来吃这一套。
暮色中,谢蕴姝独自走上了“风来阁”,俯瞰着脚下静无人声的府邸和几点零星的灯光,不由地叹了口气。
繁华又如何,也不过是流云易散。
繁盛的时候越是鲜花着锦,破落的时候便越是凄凉惨淡,但愿父兄能明白这个道理。
她站了许久,直到带着寒意的风吹得亭子旁边的竹子响了起来。
旁边刷刷几声响,她愕然回首。
一道声音响起:“主人,青岚复命。”
她惊喜地无以复加,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问道:“他没死?”
青岚淡然点头:“但伤得很重。”
她心头疑问重重:“他只是一介书生,默默无闻,是谁要杀他?”
青岚微微摇头,道:“我与那些人过过手,皆是高手,没能查到来历!”
谢蕴姝皱起了眉头思索了起来,她心头有了个模模糊糊的想法。
青岚不语,在风中静静陪着她站立。
谢蕴姝转身看着他,觉得这道修长的身影非常有安全感,她很想很想把他留在身边阻挡那个时时刻刻都可能会冒出来的无比讨厌的家伙。
但朱景行太重要了,放在谁的手中她都不放心,她只能咬牙下定决心:“你藏好他、护好他,不能让他有一丝闪失。”
青岚点头:“我带回来了许多人。”
她满意地舒口气,道:“都交予你,我想要一支精锐的暗卫。”
青岚点头,身影隐没在了风中。
她再回头看底下静寂的景色,心头却已经不同了,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孤立无援的了!
事情果然如同谢蕴姝所料,第三天,尚书省的吏官登门带来了好消息—
谢丞相这些日子伺候御前,皇帝念他年迈勤劳,让他赶快回府歇息几天。
谢将军虽治军不严,但收复失地有功,瑕不掩瑜,皇上赐他削去官职,回府思过。
门外的禁卫军在一夕之间退得干干净净。
谢府的气势几乎立刻恢复了,这朝夕之间的变化让许多人直了眼睛,特别是那些刚迈出谢府大门的人。
刚刚庆幸逃脱的心情转瞬间化为悔恨—
多少人哭哑了嗓子—
多少人哭肿了眼睛—
多少人拼了命地找关系去求少夫人、大小姐,那边却一直闭门谢绝一切客人。
这里面,最后悔的便是周氏,她走出了那个荣华富贵的家,还丢了当家的权力。
她派人到谢府传话,说父亲好了,自己要回府。
谢蕴姝只对来人说了一句:“当初夫人走出去的时候,是说了不会再回来的。”
周氏气得倒在床上,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谢蕴姝怎会轻易让她回来继续掌权,她赶在父亲回家之前,已经和黎锦云一道,将家中的账房及各处的管事一并安排得妥妥当当。
家规俨然,家中各房,除了分例,要动公中的财物,须得经过管事、总管、少夫人、老爷重重核实。
谢蕴姝知道,只要把财物管住了,就管住了人。
她前世掌管五皇子府多年,一心想要替他将府邸治理得井井有条,为此学习了许多。
她告诫众管事:“我知道各个管事的都有好处捞,大家心头明白些,该不该拿、拿多拿少大家自己去掂量,只是如今不比以前,但凡叫我听了半句,总得找人拿话出来说的。”
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众人却听得心头打颤,赶紧道:“小的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