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柔扁起嘴巴又要开始哭,黎锦云赶紧捡起地上的襁褓塞进她怀中:“不要哭,不然孩子要跟着哭了--”
“哦哦--”红柔赶紧小心翼翼的抱紧了襁褓,抬头对着谢南枫笑:“你看,孩子乖乖的呢--”
“公主,公主--”跟着红柔从狄柔来的侍女被肖慕晟派人接了来,看见这一幕赶紧上前来。
谢南枫伸手牵住黎锦云的手,问道:“我离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为何成了这样?”
“公主长期炼蛊,受了反噬--”侍女含着泪道:“您离开后,她气得要死,决心要炼出回心蛊来找你,她心急如焚,急功近利,所以压制不住蛊的毒性,受了反噬,就疯了--”
“她疯了之后,成天只念着要找您,所以我们就帮她--”另一个侍女哭了起来:“将军,公主她已经油尽灯枯,她--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谢南枫心头一震,和黎锦云对望了一眼,黎锦云握紧了他的手,牵着他到红柔面前,轻柔地低头道:“枫哥哥答应你,不会让你再离开的--”
红柔惊喜抬头,圆圆的大眼睛中全是笑意,她欢欣地跳了起来,拍着手开心地转了一圈,却又突然停住,蹲下身子痛苦的□□了起来,她伸手朝谢南枫:“枫哥哥,我痛--好痛--”
谢南枫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我在--”
是他带着她走上了不归路,他就陪着她走过最后的时日吧!
红柔留在了谢府,谢南枫让她住进了自己的听涛轩,这是她所熟悉的环境。
安顿好了她和侍女,黎锦云转身要走,谢南枫赶紧拉住她:“我和你一起--”
她转头不解:“伤还没有好,你往哪儿?”
他费劲地站起来和她并肩:“你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黎锦云虽然同情红柔,到底心头还是有些生气:“你还是别离开,省得她醒了看不见你,又要闹。”
她负气转身离开,这种难过沉重又有些憋屈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谢南枫看着她踩着重重的脚步离开,笑了,她是在吃醋。
第127章 春来
夜深了,黎锦云方回到房中,公公与暖儿不在,二弟忙着军中的事情,家中大小事务都要她经手,还要照看周氏。
随着谢臻远离开,周氏的身体也愈发弱了,她正盘算着和二弟商议一下,是不是得想想别的法子。
银珠带着丫鬟全部退了出去,她让留下一盏灯,想再看看账册,正值年底,绣坊的收益送来了,她想着给谢蕴姝送一半去。
世态炎凉,谢臻远被贬离京,谢南枫重伤,家中只有谢北昭撑着,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便认为谢家气数已尽,纷纷攀附别的高枝去了。
但暖儿善于谋划,除开田庄与船坞,周家退回来的财产,她都建议父亲换成了产业,如今虽然公公官职丢了,但家财仍在,少了那些拍马屁的人,倒清净了不少。
她揉了揉眼睛,拉了拉身上披着的棉衣,站起来想要灭掉烛台上的灯,却突然听见窗户传来卡擦的响声。
“谁?”她惊慌地问了一句,正要喊人,外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
她生气了,伸手抵住窗户道:“你来做什么?我不想见你--”
真是的,跟靖王没学别的,尽学会这些偷偷摸摸的伎俩。
“别生气,我--”外边的人话还未说完,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痛呼声。
她心口一跳,想着他还带着伤,忍不住推开窗,呼喊:“你怎么了?”
却突然被人抱住了,谢南枫笑了一笑,又皱起眉头:“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这么点儿?”
他忍痛翻了进来,动作比往常笨拙不少,站住了长出了一口气,扶着桌子坐下:“没想到回自己房这么困难。”
“你的房在听涛轩--”黎锦云听不得这句话,绣眉一蹙,推着他:“去陪你的红--”
话音未落,她已经落入了他的怀中,被堵上了唇。
半晌,他放开她,伸手抚着她的青丝:“别在再说那些赌气的话了,我知道你的心,我也知道你明白我的心--”
黎锦云听了这话,不再挣扎,低头看他:“我很生气,也很难过--”
她不再像以前一样,什么委屈都闷在心头,独自掉泪。她要告诉他。
“我都明白--”谢南枫看着她含着嗔怒的双眸,叹息着道:“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委屈和难过?从我带着她回来,我就知道,以前我装作看不见,可现在,你的每一分难过,都让我心疼--”
她晶莹的泪水终于染上了睫毛:“你总是让我伤心--”
“以后都不会了--”他赶紧抓紧她的手,紧紧地抱住她:“你别哭--”
他伸出手抹去她的泪:“我此生,只为你一人--”
“跟着靖王学得油嘴滑舌--”她伸手派开他靠过来的脸,抿了一下唇,想要站起来:“好了,话说完了,你回去吧!”
“回哪里去?你在这里,我还能回哪里去?”他笑嘻嘻地搂着她不放:“我不走,我要像以前一般--”
“你--”黎锦云脸红了:“你无赖--”
“我就是无赖--”他伸手又按住了她的头,送上了唇,霸道却又温柔:“我哪里也不去,我要的是你--”
这一次,她没有躲开,她心底最深处的那一块冰雪被他的柔情融化了。
清晨的阳光穿过窗户,唤醒了黎锦云,她睁开眼睛,突然看见对面沉睡的谢南枫,脸上一红,他的睡颜,熟悉而又陌生。
他伤未愈,她不许他逾规,他便定要抱着她,他的气息穿过数年,又围绕在了她身边。
这一次,她的心却不再像以前的患得患失,她沉静又安宁,她已经不会害怕失去了。
镜月湖边的春节,是热闹又寂寞的,热闹的是别人,寂寞的是谢蕴姝。
往年在京中时节,谢臻远是最忙的,忙着准备年底百官考核、春节祭典、六部冲结等等事宜,从早到晚如螺旋般停不下来。
今年他也忙,听了几位老翁说的过节的年俗,来了兴致,指挥着下人扫尘、贴春联、做年糕、拜灶神,还喊了一戏班子,让从腊月二十八到正月十五,在湖边坝子上演戏给大家看,又约着周围邻居扎龙灯、订焰火,准备着元宵节耍灯。
小小的庭院之中一片热闹,成天人来人往,欢声笑语,谢臻远也成天笑呵呵地,带着谢蕴姝去宁钰欢墓上祭典了一番。
谢蕴姝游离在这快乐之外,仿若有根看不见的绳子,拉着她的心,一直悬在了半空之中,放不下去,即便是欢乐,一时忘记了,却又会立马想起了,又将心放在了半空。
半年了,他没有来,书信也没有一张。
他是答应了皇帝的要求了吗?
他忘记了吗?
但她又相信他绝不会是薄情寡义的人,他说过了要一辈子的,转念一想,皇位对他来说,定然比自己重要得多,又开始酸楚起来--
她的心中堆积着忧伤和担忧,却没有人去诉说。
腊月二十七的夜晚,外边的平坝之上灯火通明,人们忙着搭戏台,挂灯笼,围上挡风的布幔,周围的人端着家里的座椅板凳争先恐后地来占位置,前边小镇上人听了也打着火把,提着灯笼来凑热闹。
谢臻远笑嘻嘻地站在庭院门前,和几个老翁看着这一片热闹,一副闲适的模样。
谢蕴姝吩咐下人准备了夜宵,端出去散发给众人。
不过半年,周围的老老小小都知道谢家姑娘温柔可亲,大家都很喜欢她,今天晚上更是有好几位四邻的姑娘媳妇儿来拉她一起去看戏。
她笑着与众人走出门,却突然听见前边的姑娘在惊呼:“哎呀,好俊俏的郎君。”
她心头一跳,赶紧上前去看,之间一队人马在夜色之中缓缓地沿着河堤而来,前头骑马的是个挺拔的少年。
她的心一沉,旋即笑着急步迎了上去:“二弟,你怎么来了?”
谢臻远看着突然出现的二儿子,也是惊异不已:“怎么突然就来了?”
谢北昭下马来,给父亲和姐姐行了礼,带着一抹羞涩:“爹,阿姐,我是送母亲来的--”
“你娘?哎呀,真是胡闹--”谢臻远沉下脸:“这么冷的天,这么远的路,来这里做什么?”
“老爷!”周氏的声音从马车之中传来,马车门帘被掀开,露出了她枯黄干瘦的脸:“我放心不下你呀!”
她当初,是真的仰慕于他的--
谢臻远叹口气,上前扶着她下马车,声音柔和了起来:“我在这里挺好,不过住得几年就回去了,你非得跟来做什么?”
周氏喘着气:“不,我要跟着你--”
谢臻远亲手搀扶着她,从来没有过的和颜悦色:“罢了,过来也好,过两天就是春节了,一起好过节。”
周氏笑了,却又咳嗽起来。
两人相互搀扶的背影有些蹒跚。
谢蕴姝赶紧命人去里头将床铺铺好,薰笼烧暖,安置夫人歇息。
忙完之后出来,看见谢臻远和谢北昭站在一起看着庭院外边的热闹景色。
父子俩仿似从来没有这般亲密地在一起说过话,以前谢臻远永远是严肃的,而谢北昭永远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