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谢蕴姝赶紧上前,打断了俩人的泪眼相对,现在不是伤感和叙离情别绪的时候:“六郎让郡主回来,也不单单是为了殿下你。”
“可我能怎样呢?我调不动护卫禁宫的京畿的兵马,我也无法阻止你爹的专横--”太子落寞地道:“我只是个没用的人--”
“你是太子呀!”谢蕴姝有些恨铁不成钢了:“你爹躺在床上生死未料,你弟兄在前线一个拼死抵抗,一个生死未料,你该说这话吗?”
她超级想像肖慕晟建议的那般,一巴掌抡过去,却又忍下了冲动,冷声道:“你若是要在这里坐以待毙,下得九泉,有何脸面去见你肖家列祖列宗?你若是真见了六郎,你—你怎样和他交代?”
至此,她的声音方有了一丝哽咽,她可能连最心爱的人都舍出去了,他还在这里踌躇害怕。
太子一愣,突然想起了六弟附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你要保住父皇性命!”,心头突然一震,忍不住开始酸涩。
“太子哥哥,我这就陪你去找我娘--”楚霞拉着他道:“六哥让我回来,是算到了现在的情形,要我回家找我娘帮忙的--”
谢蕴姝点头:“长公主德高望重,在群臣之中非常有威信,并且驸马是京畿卫军的将领,唯有他能号令卫军。”
她不得不敬佩肖慕晟的先见之明,他定是在父亲调动兵马时,便想起了楚霞这茬,让二弟千里迢迢把她接回来。
“别犹豫了--”一直在旁沉默的谢北昭:“太子不见的消息估计已经传入爹耳朵中了,你们没看见外边的火光渐渐多了吗?”
几人回头一看,果然是火光连连,似有很多人马在跑动。
楚霞拉太子:“事不宜迟,快走!”
太子也不再犹豫,谢蕴姝的话给了他诸多震动,事到如今,他若是再怕,就真的愧对列祖列宗了。
几人赶紧撤离了小树林,专捡偏僻的小巷走,一路摸到了长公主府。一路上,街上不时有身着禁卫军的士兵和应天府的府兵打着火把在街上飞驰而过,满城都在寻找着谢蕴姝和太子。
好在谢北昭机警,带着几人在城中穿梭,费了好大劲才来到长公主府门前,他却没有跟着进去道:“阿姐,你们进去,我先入宫,去找初云公主。”
谢蕴姝惊异起来:“初云?是肖慕晟安排的?她在宫中能做些什么?”
“公主按照殿下的安排,已经把西南角上偏僻处太平门的侍卫换成了自己的人,一会儿请长公主和驸马带兵攻天武门,阿姐和殿下带一队兵马走西南角上的太平门,我会和公主守在那里,待所有人都去天武门时,趁机救出皇上--”谢北昭沉着坚毅,却突然有了一丝伤感:“阿姐,我们今晚,可是和爹是彻底的决裂了--”
“二弟,你是大人了,是非曲直你心头自然清楚--”谢蕴姝点头道:“天下有无数的百姓,不能让他们落入濮獠人的手中 --”
若是亡了国,江南无数百姓便会落入濮獠人手中,那时,还有几个家庭能完整,还有多少百姓能活命?
谢北昭眼神迷茫了一阵,清澈起来,点点头转身去了。
这边谢蕴姝把楚霞往前边一推:“回家吧!”
长公主在下人们如同见到鬼魅的尖叫声中,惊慌失措地奔到了楚霞的面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霞儿--”
“娘亲!”楚霞一下子跪倒了她的跟前,抱住了她的双腿。
长公主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手抚上了女儿温热的脸庞后,方才全身一松,却又立即脸色一狠,“啪!”一巴掌扇到了楚霞的脸上,咬着牙骂道:
“你竟然骗我?你竟然还有脸回来?”
“娘--”楚霞紧紧抱着娘亲不放手:“对不起,女儿不孝!”
驸马也从后边冲了出来,看见了女儿,又惊又喜,掉下泪来,一把上前抱住了楚霞:“霞儿,霞儿,你终究还在人世!”
“爹!”楚霞哭得不能自已:“是女儿不孝,骗了你们--”
“你滚出去—滚出去--”长公主疯了一般开始推楚霞:“你敢骗我们你敢出这个门,你还回来做什么?”
“阿若!”驸马抱住了长公主,流着泪道:“多少个夜里,你哭得睡不着觉,说是若是女儿还在,你可以用一切去换。老天爷被你感动了,把女儿送了回来,你怎么这样?”
“我没有这个女儿!”长公主放声哭了起来:“丢下爹娘狠心去死的女儿--”
“娘,娘,对不起--”楚霞上前抱住母亲,拉过她的手:“你该打我的,你打我,我心头才会好受些。你不知道,我在外边又多么想你们--”
长公主哭着高高地扬起了手,却还是轻轻地落在了楚霞扬起的脸上:“我的乖乖儿,你这些日子上哪儿去了?你要骗死为娘了--”
楚霞投入了爹娘的怀抱中,一家人哭成了一团,惊起了她的三个哥哥,进来看见自家妹子,又是一阵骨肉重逢的悲喜交加—
“咳--”谢蕴姝在旁边出了声,伸手捅了捅太子:“殿下快说话呀!”
太子这才抹了抹跟着难过的眼泪,道:“姑姑,谢丞相以父皇为要挟,要将大越的半壁江山拱手送给濮獠--”
“什么?”长公主终究是豪爽的女子,把眼泪一抹,转头道:“不是已经出兵捉拿叛军了吗?怎会突然生变?”
她自从楚霞死去后,又遭到皇帝的猜忌,便心灰意冷不再过多涉及朝政,没料到事情竟然成了现在的局面。
“明日他便会假借我的旨意让大军放叛军入京城谈判,说要与老四隔江而治--”太子赶紧道:“这段时日他已经借铲除老四的人,除掉了朝中许多反对他的大臣了,明天若是下旨,怕是无人敢抵抗。”
长公主毕竟是肖家儿女,听了这话怒不可遏:“当我肖家人是死的么?反了他了,我这就入宫面见太后和皇后,请她们做主。”
“如今禁宫之内都是京畿卫兵,是入不了宫的--”太子赶紧道。
长公主傻眼了:“这么说,皇帝、太后都被囚禁了?”
“差不多是--”
长公主转头瞪驸马:“事情到了这般模样,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驸马脸色变得谨慎小心:“阿若,依我之见还是不要管这么多才好,当日调京畿卫兵入内廷,好几位将军不答应,被谢丞相满门抄斩,若是我们插手,被定个通敌叛国,可不是闹着玩的。”
长公主露出迟疑之色,的确,她若是反对起来,成功了不必说,就现在的形式,失败的可能性较大,到时候本来就不对付的谢臻远肯定会把长公主府一网打尽。
这时,门外人冲进来报告:“驸马、公主,门外来了一队士兵,说是有人挟持太子殿下失踪,要进来查探。”
长公主脸色一变,望向太子。
驸马脸色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他拉拉长公主的袖子,用意不言而喻。
见父母举棋不定,楚霞立即道:“父亲说得不对,肖家坐天下,母亲是长公主,谢家要是坐了天下,母亲身份如何?”
一句话点破最重要的关节,果然长公主脸色大变,转头瞪驸马:“听听,女儿都比你看得透彻。”
旁边的谢蕴姝等得着急了,着急地道:“快要三更了,殿下若是再拿不定主意,父亲定然会加强宫中的守备 --”
长公主转眼看她,眼神犀利:“我怎知道你不是内奸,与你父亲勾结着给我们挖坑?”
“我--”谢蕴姝一时不知道该怎样证明。
楚霞站到她的身边道:“娘亲,若不是蕴姝助我,此刻在天牢中的四表哥王妃,就是我--”
肖毅晟逃出去的时候,根本没有管共同关押在天牢中的家人。
谢臻远把他后来娶的王妃一组尽数捉拿下了狱,试想若是楚霞,长公主府不知道会怎样受牵连。
长公主厉声道:“即使她救了你,可她凭什么要救我们肖家天下?”
太子上前一步道:“她是我们肖家的儿媳妇,是六弟的妻子,她为了六弟,拼死才从家中逃了出来--”
谢蕴姝听着,眼中起了泪光,他终于放下了。
太子望向楚霞,楚霞带着泪花微微笑了。
长公主看了三人半晌,方头一转对驸马道:“带上你的三个儿子,把门口的兵马全给我捆了,去京畿大营中把所有没有换岗的兵士唤起,咱们入宫!”
长公主自闭门不出以来,谢臻远多番削弱了长公主府的势力,降了驸马的职位,把三位世子从京畿卫兵中调出,三人早已不满,此时见有机会翻盘,早就摩拳擦掌,簇拥着依然满脸迟疑的驸马去了。
驸马虽能力不卓越,但为人厚道老实,在京畿军中历练多年,亲信甚多,一声令下,从他者不少,不出半个时辰,兵士们拥簇着长公主的车马来到了皇宫天武门前。
长公主站在高高的马车之上,肖家特有的凤眼圆睁,居高临下地看着守门的兵士,沉声道:“开宫门,哀家有紧要事务必须面见圣上!”
天武门守将京畿大营左统帅孙昊武是谢臻远门生,并没被长公主的气势吓到,上前行礼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夜半宫门,无谕旨不得私开,殿下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