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森说,她今晚上弹的曲子叫《蓝色多瑙河》,是世界十大钢琴曲之一,要练好十分费劲,以袁暖暖现在的境界,值得华奇珩认真一听。
华奇珩半点提不起劲,他才管不了多瑙河是蓝色还是粉红色的,他现在只觉脑壳儿里有颗弹珠在弹跳,一阵疼过一阵,因为任森刚才带他进入学员区的时候,骗门口的工作人员说他是蓝音的学生,他当时惊呼任森机智,然而等他坐下,他悔得从脸到肠子铁青——入场学员,必须弹奏一首曲子。
第17章 北岗少年(十三)
华奇珩不会弹钢琴,要不是还有宿主本体的记忆,他一定得把这台黑不溜秋的大家伙认作是会发声的大木牛,更别提上手了。
他苦思冥想了好一刻,觉得以他的本事,是没有办法在半个小时内自学速成钢琴的,绝对不能。
要不要耍个赖?
已经来不及了,主持人正在激动喊他的名字:“下面我们有请华奇行同学为我们上台演奏。大家热烈欢迎!”
华奇珩:“……”
你才畸形,你们全家都畸形。
他犹豫着站起身来时,任森都惊讶了:“什么什么?他在叫你?你什么时候改名了?”
华奇珩:“改你奶奶个腿儿。”
华奇珩样貌出类拔萃,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手长腿长,从角落里出来时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主持人站在台上也不淡定地朝他投去期许的眼神:“华奇行同学,请问你演奏的是什么钢琴曲目?”
华奇珩对着话筒纠正他:“首先,你念错了我的名字,我叫华奇珩,不叫华畸形。其次我今天不演奏钢琴,我演奏的,是那个东西。”
公共表演区的一个昏暗角落,一台许久无人问津的古筝突然被君王临幸,一下子变得闪闪发光。
主持人:“……古筝?”
天知道这台古筝做了多久的摆设,它的作用是什么。也许就是为琴行增加琴的品种,就跟菜市场肉摊子上的猪肉、牛肉、鸡肉旁边摆着的鸽子肉一样是滥竽充数的陈年装饰物。
华奇珩挑眉:“怎么?不准弹?”
主持人刚叫错了人家的名,现在正是理亏的时候,他和琴行的老板互换了一下眼神,十分肯定地给予了肯定的答复:“Ledies and gentlemen,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华骑行为我们演奏……”
他看了一眼华奇珩,指望他自报曲目。
华奇珩一瞥,“《万里江山千秋梦》,演奏者,华奇珩。”
主持人“嘿嘿”两声:“奇珩,奇珩。”
华奇珩弹个曲,跟他做学生一样不爱循规蹈矩,不仅摇首摆尾把自己佯装成个大师,还在曲中频繁使出花式弹奏法,那低音响彻下如竹弹风,似乎看见风起竹林,碧波泛漾,再一滑按调子突转凄婉,用左手的重颤将音律奏出了悲壮苍凉的感觉,听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情绪从高处失重似的跌落,凄楚婉转。
一首曲子大概奏了20分钟,华奇珩中手掌抚弦的动作结束了今晚的嘚瑟,演奏区内犹有千军万马在荡气回肠。
静声,绝响。
鸦雀无声。
任森激动地跳起来拼命鼓掌,向只扭紧发条的电动猴子。
华奇珩抚了一下打着发蜡的头发,“献丑献丑。”
他顺带还瞟见,比任森更加激动的袁暖暖,对身边一个西装笔挺身板扁平的毛孩子自豪介绍:“那是我同学!”
华奇珩:<( ̄︶ ̄)>,Bingo!
华奇珩拿着只廉价签字笔,忙不迭地在一本接一本的作文纸、素描纸上签名,签得最过分的
一张是加宽双面胶,华奇珩都下不去笔。
今天的旁听课,真累啊。
琴行老板拨开一群梳着大背头装成大人模样的装逼富家小毛孩,笑吟吟地拦住了华奇珩,“同学一看就是贵公子出身,不晓得刚才弹的那首曲有没有谱子?”
华奇珩心中diss他几万遍,刚才古筝还是算个家具呢。
他保持住顶级贵族的风度,“没有谱子,都是老师手把手教的。”
老板笑得更甚:“是哪里的老师,方便透露吗?”
华奇珩为难,总不能告诉你是太师吧?你也得信。
他抿嘴一笑,“我太奶,已作古多年。”
老板:“……”
袁暖暖从单人练琴房里出来,她整理好了自己的小提袋,和老师说出来接个熟人,其实她是来追华奇珩的,因为怕追的过程中发生一去不复返的意外,干脆把包带在身上,这样省事。
华奇珩挑灯苦读出卖色相再加卖弄才艺,为的就是让袁暖暖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来,避免在
未来的某一天用爱的力量让任森脱离正常轨道,误入道德法制的边缘。
他用一根手指头推开琴行老板,将自己英俊的脸庞完全展现在袁暖暖面前,“你看见任森了吗?”
袁暖暖作势环顾了一圈,“任森?”
这个时候谁还管任森,他连《蓝色多瑙河》都弹不利索,更别提《万里江山千秋梦》了。想搭讪班花,做他的千秋大梦去吧。
她回头耸个肩,“没有。”
琴行老板不识相地横插一句:“两位同学,明晚琴行邀请了市里著名的钢琴老师皮特来蓝音演奏,有没有兴趣来观摩一下?”
袁暖暖明天有终身大事要去处理,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华奇珩也拒绝了,“明天晚上不行,我有重要的安排,况且我对钢琴没有兴趣,也不会弹。”
他伸出十根手指做了个弹琴的姿势,袁暖暖觉得那和徒手刨土差不多,想要又憋了回去。
她要时刻保持淑女的品格。
华奇珩带着袁暖暖先出了蓝音琴行,一路聊一路走到了自己的小机车旁,袁暖暖本以为他会客套地提一下要不要护送一程之类的话,不想他还顺势跨上拉风的坐骑,潇洒地对她说了一声拜拜。
袁暖暖停在原地懵逼,就算是万众瞩目的欧旭,下线的时候也要先预热一下,华奇珩作为校霸,居然端起了比校草还拽的姿态,他是傲得想上天。
从琴室下课出来的任森半天没有找到华奇珩,脸色郁闷成了57°灰,老板实在看不下去,好心给他指了条路:“他们往那条岔路去了。”
任森:“他们?”
老板点头,鸡贼地笑:“一男一女,聊得热乎。正常啊,我要是他我也不等你。”
任森“……”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带进琴行,就是为了给他泡妞当僚机并在最后把我抛弃的吗?!
他诅咒现在天空就劈个雷,劈死见色忘义的小混混。
不过他很快就不气了,因为他在路边发现了草丛蚊子堆里落寞的袁暖暖。
“你要不要上车?”
袁暖暖在一辆闪着金属光泽的保时捷超跑上向任森发出了邀请函,她还没放进车内的小腿上,全都是大个花蚊子留下的吻痕。
任森在车内看了这双腿很久,心想华奇珩这个逼货果然有种,撩了班花一路,最后扔一边,不是纯种男人真干不出这种王八修仙的混账事。
袁暖暖痒得像是毒瘾发作,十个指头半长不长的指甲把自己一双白白的小腿挠得到处都是红血丝,对自己也坐实了“九阴白骨爪”的名号。
任森推了推眼镜,暗赞:美女都是狠角色。
保时捷在路边急刹车,任森差点摔了个狗啃屎,他一抬头就见路边立着个十分应景的交通标语:安全带,你的生命纽带。
心里再骂自己一生:土鳖,合该磕了牙!
他不仅磕了牙,还立马磕了糖。
在前排一丝不苟的秋名山车神急匆匆转移到了后排,看见袁暖暖撩起的裙子和一双漂亮的小腿,关切又心疼:“很痒吗?是不是被虫子咬的?”
男人坐在前排时,任森只看脑门还以为他是个普通司机,现在从侧颜瞟他,卧槽这个司机真帅!
等等,从气质和谈吐上看,他可能不仅仅是个司机。
再等等,这个不是普通司机的男人,居然能够随意上手去摸袁暖暖的小腿!
任森意识到自己可能误入了一场单身狗谋杀行动,他从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他对班花视而不见,对校霸威武不屈,面对红日也绝不抱怨辛苦的人生没趣味,如此低调努力并且不屈,为什么还要被命运的曲折离奇嘲笑到心酸想落泪?这对目无旁人的暴发户子弟就不能去别的地方秀恩爱吗?非要逼他一个弱小吃狗粮?
低级趣味。
任森拉开车门下了车,袁暖暖这才意识到自己冷落了同学,像关系留守儿童一样转过来抚慰他受伤的小心心:“你去哪儿?这里离你家很远的!”
任森无所谓地摇摇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不能被你们两个货窝出内火。
华奇珩这段时间来得都很早,他准时上学,积极早读,认真啃煎饼,以一切精神食粮和物质保障武装自己,晚上斗志昂扬地去青龙帮的地盘变相收保护费,乐此不疲。
任森看着全神贯注撰写“抢钱项目计划书”的华奇珩,还是觉得昨晚应该降个雷劈死他才是北岗莘莘学子的大团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