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锢在这座像牢笼一样的将军府里,你寂寞吗?孤独吗?终其一生,只有从父,从夫,从子,一生都在为别人而奉献,压抑自我,像个供奉给三从四德的供品一样,生命被人为的挖走了一块,是那么的残缺和痛苦,你难道没有想过反抗吗?”
林诺翻看着册子,挑眉一笑,“你猜。”
杜芷桃:“……”
不管杜芷桃问什么,林诺都两个字,你猜。
许久后大概也是习惯林诺的回答思路了。
杜芷桃干脆挑开了问,“夫人,如果有一天将军爱上了别人。”
“哦,谁?”
林诺放下册子,一派正宫典范,“既然将军偶尔心血来潮喜欢上了别人,那就纳进来当妾吧。”
“你不嫉妒吗?不伤心吗?”
“嫉妒伤心有用吗?”
林诺反问。
既然知道原身会嫉妒会伤心,那你为什么又要介入别人的婚姻,还要跑到原配面前在找存在感?
你们的爱情就那么伟大吗?
可以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别人的性命?
杜芷桃:“夫人,你和将军是盲婚哑嫁没有感情也正常。”
“是吗?”
林诺依旧淡定,“我和将军结婚十多年,生下一儿一女,将军中间从无姬妾,夫妻和睦,这样的生活十几年,居然没有养出感情。可能是人不如狗吧,养狗养十几年,都有感情了。”
没感情,原身早许愿让费尚徳去死了。
林诺这话说的难听,杜芷桃小脸一片苍白。
林诺笑了笑,话锋一转,把话题跳了过去,“其实,将军这么多年也没有个其他人,也算是不错了,大周朝哪个男人没有养几房小妾的。这男人啊,越到中年越会感觉迟暮,就越是喜欢小姑娘。别说是男人了,就是女人,到了中年也更喜欢年轻的,毕竟,人老了,年轻的肉1体能带来更大的刺激。将军若是有看得上的,纳回来就行了。”
“毕竟——”
林诺眸光一凛,“如今我是皇上亲封三品诰命夫人,三品郡主,身份贵重,压在这里,谁也越不过去。任何女人到了我面前,都只能是可以随意发卖的妾,除非我死,否则永远当不了妻。”
这话说的是铿锵有力。
杜芷桃浑身一颤。
终于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身份阶级差距。
在这个时代就代表一切。
就像前世,她是郡主,她尊,原身卑。
她和太后可以压的原身抬不起头,只能去死。
现在,林诺尊,她卑,林诺就能压的她翻不了身。
杜芷桃恍惚的走了。
碧玺生气的骂道:“晦气。”
什么人啊。
平白无故跑人家夫人屋里说一些有的没的就算了,还挑拨人家夫妻间的感情。
夫人过得好好的,偏要编排将军娶小妾。
真晦气。
林诺听见碧玺的话也没说什么。
这丫头在她跟前待久了,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连县主都敢骂了。
行吧,都是她宠出来的,能怎么样呢?
继续纵着呗。
林诺又翻看了一会儿册子,估摸着杜芷桃回去,费尚徳该心疼的过来找她问话了,让人去把费海源和费辛籽叫了过来。
林诺让人将媒人的画册给费海源和费辛籽,“你们也到了该订婚的年龄了,看一下吧,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费辛籽和费海源对视一眼,尴尬的拿着画册看起来。
费海源一门心思的想着杜芷桃,看得很敷衍。
费辛籽也看不下去,前世,母亲给她定的是工部侍郎家的大公子。
大公子是很温柔,就是长得一般,还有点书呆子气,相处起来一点感觉都没有。
费辛籽将画册扔到一边,说道:“娘,我不想定亲。”
“为什么?”
林诺喝着茶,表情平静。
费辛籽说道:“我不要盲婚哑嫁,我是人,我也有追求爱情的权利,我不要随便找个不认识的男人就嫁了,然后就这么像娘你一样,没有自我的过一辈子。”
前世她也是这么说的,换来的是娘的严厉训斥。
这一次,费辛籽依旧不怕,她昂首挺胸已经做好了面对所有狂风暴雨的准备。
然而林诺只是淡淡一笑,“既然这是你的意思,那就如你所愿吧,你的婚事,你不要娘操心了,娘就不操心了,给你足够的自由。”
“娘?”
费辛籽愕然。
林诺笑道:“你不是说了吗?你不要盲婚哑嫁,不要像娘一样,随便找个不认识的男人,没有自我的过一辈子。娘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尊重你。”
“娘,你是不是病了?”费辛籽问。
“没有。”林诺放下手里的茶杯,余光瞥见门口一截明蓝的衣衫,笑道:“娘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走过来了,二八芳华,天真烂漫,自然也是对爱情有过憧憬的,娘也喜欢过人,知道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所以。娘支持你,你的想法并没有错。但是,辛籽。”
“娘,你说。”
“你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就要自己坚强的走下去,娘不会阻拦你,也不会帮你。爱情是无罪的,就像刀也是无罪的一样。有罪无罪的前提是,是否会伤害无辜的人,就像刀在保卫国土的战士手里,它是崇高的神圣的,在杀人越货的贼人手里,它就是肮脏血腥的。”
费辛籽皱眉。
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诺也没有解释,然后看向费海源,“海源,你呢?有相中的吗?”
费海源见林诺今天格外的好说话,一下有了勇气,立刻说道:“娘,我喜欢哪家的姑娘都可以吗?”
“当然。”
费海源:“那我喜欢杜芷桃,杜县主,我想娶她。”
“呵,你想娶她,她想嫁你吗?”
林诺还没说话,费辛籽先开了口。
她心里憋着气。
她觉得自己前世被彻头彻尾的欺骗了。
明明是一对jian夫yin妇的偷1情,却还要伪装成纯洁的爱情。
呸。
骗子。
“妹妹,你什么意思?”
“哼。”
费辛籽鼻孔出气,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喜欢她,她喜欢你吗?别你自作多情,徒增笑耳。”
“芷桃对我很好,每次见我都笑,还帮我缝衣服。”
“哦。”
费辛籽阴阳怪气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哥哥,还是清醒点好,别被人耍了还给别人数钱。”
“费辛籽!你今天故意气我是不是?”
“气你怎么了?我就是生气你是个傻蛋,咱俩都是个傻蛋!”
“谁傻蛋了?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别在这阴阳怪气的!”
眼看兄妹俩话赶话要戳破窗户纸了,身穿明蓝长袍的费尚徳再也站不住了,他走了出来,呵斥道:“吵什么呢?你们娘病刚好,你们就在她面前吵闹,像什么话!”
他看着费辛籽,心里也在琢磨这丫头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和杜芷桃的事的。
“哼。”
费辛籽把头一别,气鼓鼓的,一句话不说。
费海源则告状道:“爹,是妹妹无理取闹。”
“你是哥哥,年龄大,就应该让着妹妹。”
“是,爹。”
费海源不说话了。
费尚徳走到林诺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你也是,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孩子不懂事吗?说什么尊重他们。辛籽和海源都十六了,你看谁家孩子这么大都还没有定亲?”
“夫君,追求爱情,追求自由,追求真爱怎么会是错呢?”
林诺眼眸深深,如大海一样平静深沉。
她嘴角带着笑,明明面上看着是那么的端庄和娴静,却让费尚徳有种在被嘲讽的感觉。
费尚徳有些尴尬。
他前不久才和芷桃有过肌肤之亲,两个人用生命确认了彼此的心意。
那时,他放纵的想,是的,他只是一个男人,一个普通的爱着另一个女人的男人。
真爱无罪。
爱情值得用生命去歌颂。
现在面对林诺同样的拷问,却心虚了。
不一样。
费尚徳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和芷桃是两个被囚禁在躯壳里的彼此灵魂的另一半相遇了。
是无奈的,无可抗拒的相爱了。
但是,费辛籽只是一个小女孩,什么都不懂,她根本没有爱的人。
她只是在幻想一种真爱。
爱情是世间最难的相遇,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
费尚徳质问林诺:“如果辛籽一辈子都遇不到真爱,她就一辈子都不结婚吗?”
费辛籽愣住了。
这个问题她没想过。
林诺反而淡然一笑,似乎不把这么严重的问题当一回事,“自由和真爱是无价的,如果遇不到,不结婚一辈子做一只自由的鸟儿也可以,总好过如我一般在牢笼里待着吧。”
“将军府怎么就成你的牢笼了?”
“那是我说错了,将军府不是我的牢笼,也不是任何人的牢笼。”
“你……”
费尚徳握紧了拳头。
林诺越是轻描淡写,他越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