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袋里的那根弦仿佛断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屈身,懒腰将杜芷桃抱了起来,她好轻,就像一片羽毛。
她好软,就像一团棉花。
羽毛如风。
拂过麦穗。
云朵般的棉花,幻化出各种形状。
钢铁穿梭在麦穗中间,紧紧的囚禁着云朵。
风在咆哮。
麦穗在低吟。
费辛籽站在门外,死死的捂住了嘴巴。
爹爹和芷桃……
两个人……
他们怎么会……
费辛籽脸又红又烫。
进退不得。
她重生后紧赶慢赶的回来,先是和母亲交谈一番,下定了决心,然后从母亲那里出来就发现事情变了样。
前世身为郡主的辛籽,今生被皇上贬为了县主。
而母亲却突然有了三品诰命和郡主的封赏。
她混乱了,无措了。
她将丫鬟们叫来问话,希望理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
结果,理清楚后却反而更迷茫了。
她想找芷桃聊一聊,想告诉芷桃,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支持芷桃和爹爹的爱情,但是她有一个唯一的请求。
那就是,芷桃绝对不能将太后牵扯其中。
太后不能下旨赐死母亲。
这是她的底线。
可是,她来了之后听到了什么。
男人和女人。
暧昧的声音。
芷桃叫那个人将军。
费辛籽后退两步。
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她之所以觉得爹爹和芷桃的爱情高贵纯洁,值得被所有人守护,就是因为他们发乎情止乎礼。
有着因爱坚守的克制。
可是现在他们在干什么?
像一对偷1情的男女一样在交1合。
如果是真爱,为什么无法坚守底线?
如果是真爱,为什么在不能承诺的时候就要了对方?
太恶心了。
有些东西是有顺序的。
情难自已,相爱,突破艰难险阻,然后再在一起。
这是费辛籽对爱情所有的幻想。
而现在。
一男一女,相爱,交1合,那剩下的是什么?
一次又一次的偷1情,一次又一次的欲1望放纵吗?
恶心。
太恶心了。
高尚的爱情,情1欲只能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之后作为奖品的点缀,绝对不能是主体!
费辛籽如同受到巨大打击一般,痛苦的捂着胸口,一边摇头一边后退。
她接受不了她所守护的崇高爱情变得如此庸俗,低贱,肮脏。
许久后。
香炉里的香燃尽了。
翻滚的被浪停了。
女人的乐歌,男人的低诉都停了。
月色皎皎。
余晖从窗户照了进来。
一切都是那么的赤倮倮。
古铜色的肌肤和雪白的娇嫩相映。
费尚徳那出走的理智突然回笼。
他懊恼的捶打自己的脑袋。
他到底干了什么?
他怎么能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用三十多岁的身体去玷污一位十六岁少女的清白?
费尚徳跪在床上,“县主,臣有罪。”
“你无罪。爱情怎么会有罪呢?”
杜芷桃伸手去抱他。
费尚徳躲开他走下床,从衣服里拿出一把匕首,“臣死罪。”
说着,他拔出匕首,“臣,今日便以死谢罪,还请县主饶恕臣的家人。”
话音刚落,匕首扎进了费尚徳的小腹。
杜芷桃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到底为什么?
她就那么让他讨厌吗?
如果讨厌她,又为什么要了她?
杜芷桃扑过来,费尚徳眼看着就要刺自己第二刀,杜芷桃抢走匕首,“将军,如果说你有罪,那我犯了同样的罪。如果这罪罪大恶极,无可饶恕,我和你一同赴死。”
说着,杜芷桃毫不犹豫的用刀扎向自己。
县主死在将军府,那将军府全府都要陪葬啊。
费尚徳立刻去抢,两个人你争我夺,最后抱在一起,如同一对苦命鸳鸯。
费尚徳无奈的闭了闭眼,“我该拿你怎么办?芷桃,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虽然是将军,也是男人啊。
一个普通男人啊。
这样的他,要怎么才能去拒绝一个拿命去爱他的女人?
“将军,抱我吧,紧紧的拥抱我吧。我是属于你的,永远属于你的。”
杜芷桃靠在他的怀里,贪恋的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许久后,杜芷桃给费尚徳包扎完毕,两个人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
那就是如何向别人交代。
于是杜芷桃自愿担起了这个说服林诺让她入门的责任。
费尚徳也很感激杜芷桃愿意做平妻,不破坏他现有家庭的大度。
第二天,燥热的夏季快结束了。
闷热让人们喘不过气来。
不过,这是个好兆头。
这说明,终于快下雨了。
来场大雨吧。
大周朝的百姓在心里呐喊着。
林诺看着天空算日子。
快了。
也该下雨了。
碧玺将一束鲜花拿了进来,“夫人,你看,今日的花很是独特。”
林诺看过去,确实很独特。
细细碎碎,每一枝都是粉白两朵并蒂而开。
很漂亮。
她问:“哪儿来的?”
“陈二那个狗腿子送来的,说是感谢夫人,但是也没什么可送的,在山上挖吃的的时候看到这几枝花开得好看,就摘了送来。哼!”
碧玺将花插好,哼道:“还算他有点良心。”
“他最近怎么样了?”
“和其他灾民一样,搬进了朝廷修建的安置点,每天领救济粮,有一些灾民已经被安排到了别的地方去生活了,估计也快轮到他了。”
“嗯。”
林诺应了一声。
灾民能得到妥善安置是最好的。
前世杜芷桃住进来,原身一直忙前忙后的照顾她。
那可是郡主啊,衣食住行一样不能怠慢。
尤其杜芷桃还很爱折腾,骑马受伤,离家出走等等。
原身又不知道内情,只能任劳任怨的收拾残局。
这就导致杜芷桃在将军府的三年时间,原身几乎都是围着杜芷桃在过日子,连以前常去的夫人之间的聚会都很少去了。
原身回来以后要怎么生活呢?
守着这座让她痛苦的将军府,守着一双每时每刻都提醒她曾经被背叛的儿女?
林诺找不到答案。
这时,杜芷桃来拜访了。
林诺没动,就这么笑看着杜芷桃。
没人说话,两个人就这么站着。
杜芷桃手里拿着礼物很是尴尬又手足无措。
碧玺小声提醒道:“杜县主,该给夫人请安了。”
请安?
杜芷桃一双美眸瞪得跟铜铃一样。
碧玺压低声音说道:“杜县主,你是七品小县主,我家夫人是三品诰命夫人,皇上亲封三品郡主。”
换句话说,身份不一样了。
以前将军府杜芷桃最大,所有人都得小心的伺候着她。
现在将军府,将军和将军夫人最大,杜芷桃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借住而已。
杜芷桃咬了咬唇,柔柔弱弱的屈身行李,“芷桃拜见夫人。”
“起来吧,都住在将军府就不用讲这些虚礼了。”
林诺笑着让碧玺给杜芷桃搬把椅子,让杜芷桃坐下。
杜芷桃委屈的坐下。
夫人好虚伪。
如果真的不讲身份,又怎么会故意看着她,一直等到她屈身行礼才说这样客套的话?
林诺也不让碧玺倒茶,就端着自己的茶喝,“杜县主特意过来,是府里有人没伺候周到吗?”
“没有。”
杜芷桃摇头,将自己带的礼物送上。
红木盒子打开,是一直漂亮的发钗。
林诺随手扔给碧玺收下,那姿态仿佛这玩意儿就跟路边捡的似的。
这让杜芷桃很憋屈,仿佛脸上被人抽了几巴掌,但又寻不到错处。
她只能抿着唇,将委屈咽下,说道:“夫人,你有爱过什么人吗?”
杜芷桃紧张的看着林诺。
她一早起来就在打腹稿,若是夫人说爱过,那夫人一定能理解她和将军之间的爱情。
若是夫人说没爱过,那么她会告诉夫人,什么是爱情,爱情就是为之生为之死亦无怨无悔。
林诺抿唇一笑,“你猜。”
轻飘飘的两个字,杜芷桃一早上的努力全都胎死腹中。
杜芷桃又沉默了。
沉默就沉默吧。
林诺随手拿起媒人送过来的册子看了起来,
费辛籽和费海源都该定亲了。
前世费辛籽定的是工部侍郎家的大公子。
费海源是孙将军家的小女儿。
然后因为这两门亲事,费辛籽和费海源都不满意,还闹得很不愉快。
费辛籽是想要追求自由的一生一世的爱情。
费海源是那时候还喜欢杜芷桃,并不知道杜芷桃和费尚徳的事情。
杜芷桃沉默了许久,重新整理清楚了思绪,问道:“夫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是我们女子的三从,几百年来,它一直训诫着我们,教我们懂规矩,守规矩。但是夫人,你这一生都遵从这样的规则,从未为自己而活一次,难道就没有过遗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