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意想起来,给沉静做手术时,他家有个聪明伶俐的小男孩, 那时大家还夸他是好弟弟, 又总觉得和沉静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沈聪是乖孩子, 来我们家后,娘的病竟然渐渐好了……”
心头多一分牵挂,也多一分力量。
“阿宝从出生就是我带的,我晚上抱着她睡,给她挤羊奶,给她扎小辫子,她是我的小宝贝啊……我暗暗发誓,我要来公衙当差,我要升官发财!”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没用啊……”
说着,沉静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出身贫寒,没有学识,再如何执念升官发财,能当到七品推官已经是极限。
沉静自己心里也清楚。
找到妹妹希望渺茫。
这点渺茫的希望在得知欧阳意竟也是受害人后,灭得彻彻底底。
连久推官这样的天才都不能破解的难题,他沉静何能解决?
天注定他这辈子也找不到妹妹!
所有人沉默了。
顾枫和沉静有过命交情,过去拍拍沉静的肩膀。
齐鸣和陈理也出言安慰。
黎照熙的眼眶红了。
韩成则盯着“孩童”“失踪”几个字,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来。
干他们这行,时常会遇到无法破解的迷局,就这么搁置下去,十年、二十年,直到被人们遗忘。
欧阳意提醒,“汤面要凉了。”
她这一说,诸人才像恢复嗅觉似的闻到香喷喷、热腾腾的汤面味儿。
顾枫端起一碗,“加了葱头猪油!好极了!”
齐鸣也笑,“还是老沈考虑周全,夜市的汤面哪儿有咱小灶香!”
待查的案子、热乎的伙食,又回到疏议司的日常……
沉静嚎哭完,人如其名般地静默下来,死死盯着地上,好像砖底下埋着个人似的。
一动不动,随即他的拳头渐渐握紧……
“老沈,对不住,我们误会了你。”韩成则耐心解释,“卖女人卖孩子,没本的买卖,这背后,八成有官府的人参与。也没怀疑你是他们的爪牙,以为你是被骗,像上次张嵩骗你……”
“你这人啊,我认识你有十几年了,一腔赤诚,别人稍微卖你个人情,你就当恩情,有时候聪明机灵,有时候又容易上当。以前你在大牢如何我不管,但你如今既然是疏议司的人,我得看着你管着你,你说是不是……”
到底是老大哥,语重心长这么一开导,沉静就平静了。
他微微笑,哑声道:“我懂了。我去夜市查访。”说完直接出了疏议司。
齐鸣囫囵吞枣地把面嗦干净,陈理和黎照熙也放下碗筷,三人对了眼色,一起追出去了。
“喂!你倒是等等兄弟们!”
沉静头也不回,嘴里不停嘀咕着,齐鸣凑上去才听清,他反复念着一句话:
“干死他娘的拐子!”
*
梁柏刚进宫,就被狄仁杰截住了。
梁柏见其神色不妙,也不寒暄,直接问:“狄公,何事?”
狄仁杰摇摇头,“又有官员死了,这次是走水。黑蝠团的事,我们已禀奏天后,谨慎起见,天后刚刚命我们前去调查,点几个人,这就走吧。”
梁柏:“好。”
路上,狄仁杰言语晦涩,“死者是万年县县令崔友沃。”
长安以朱雀大街为界,东边归万年县管辖,西边归长安县管辖,故而,这万年县虽只是县官,但因管辖的是天子脚下最重要的区域,官居五品。
梁柏道:“清河崔氏,靠祖荫上位,在万年县任职十几年,政绩平平,未有大错,只是,据说好女色?”
家中美妾婢女如云,外面还养着女人。
后宅争风吃醋,鸡犬不宁。
生平最值得吹嘘的,无非是夜御多女。
如此品行,气得清河崔氏老家多次扬言要将其从族谱中除名。
狄仁杰苦笑,“可别是□□,再是黑蝠团所为?”
黑蝠团收钱办事,很难能排除不是这团伙干的。
二人心情郁郁地抵达案发现场。
刚下马,就听见有人喊:“崔夫人,狄公来了,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万事有狄公作主呢!崔县令要是被杀的,还等着您给他伸冤呢,赶紧放下匕首。”
梁柏抬眼一看,就见一个胖妇人坐在石阶上,几个万年县官员在旁边苦劝。
狄仁杰眉头一皱,立刻上前。
崔夫人认得他,相谈几句,终于放下匕首。
狄仁杰与崔友沃是旧相识,道:“嫂子暂且回家等消息,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崔夫人瞥狄仁杰一眼,“行,我信你。”
这边送走人,狄仁杰迈步而入。
院子不小,三进院,外围有花墙,种上一水的蔷薇,颇有意趣。
梁柏和狄仁杰一点一点往里勘查。
房门前后全是黑灰。
再往里屋,三个人倒在地上。
房间的炭灰格外多。
死者衣不蔽体,两名女子靠在里头,男子倒在门口。
一男两女,白日宣淫?
梁柏问:“如何。”
狄仁杰道:“死者有求生行为,说明走水时还活着。暂时看不出中毒迹象。口鼻咽喉有黑灰粘痰,是吸入大量浓烟。”
梁柏指了指旁边的女尸,“她们呢?”
狄仁杰点头,“一样。”
由于都光秃秃的,可以清晰看见尸表油腻,以及有轻微程度的红斑、水疱。
尤其离着火点较近的崔友沃,手脚均有假裂创。
女人想砸窗、男人想开门……
可外头都无人回应。
难以想象他们死前多绝望。
梁柏问:“下人去哪儿了?”
这时梁怀仁从外头匆匆进来,“下人们都溜出去玩了。咳,此处是崔友沃蓄养的外室,据仆人说,他们每次都会玩很久,这种事不喜欢人伺候,所以下人们都趁机出去逛街,一般两个时辰后才回来。”
“今日也是?”
“次次如此。今日仆人们回来时,发现门窗紧闭,还调侃今日主子是不是大战三百回合,如此之久,直到发现屋内有黑烟溢出,才觉不对劲。”
“此前可有发现屋内异常?”
“仆人这个时候都躲得远远的,不过他们说房门和往常一样锁得极紧,撞了好久才撞开。”
梁柏又问狄仁杰:“奇怪,大白日的为何会走水?”
狄仁杰看看四周,最后确认着火点就在床上。
梁怀仁也从房中木柜搜出不少红蜡烛。
“咳。”
梁怀仁咳了声,和狄仁杰对了个眼色。
谁也不愿意先开口。
大将军还是纯洁的大将军。
“玩蜡烛?!”梁予信一蹦一跳进来,歪着脑袋问,“仆人说,崔县令是在床上玩蜡烛才走水的。这么大个人,为什么要玩蜡烛?”
梁柏仍未反应过来。
梁予信对上梁怀仁一脸的讳莫如深,也是懵懵的。
狄仁杰这边又响起一阵掩饰的咳嗽,“咳,人各有志,蜡烛……蜡烛自有乐趣在其中……尸身还须检验,将军你看……”
梁柏手一挥,“带回奉承卫。”
尸体终于被抬走。
几人开始勘察屋内。
屋子的墙壁是加厚的。
门窗都是从里锁住,锁得极紧,密封性强,隔音效果好。
想来是崔友沃平日玩得大,花样多,不想被外面人听见。
梁柏问:“崔夫人何时来的?”
梁怀仁:“刚到不久。”
“她知道此处?”
“知道,听仆人说,崔夫人一年总要来闹几回。这里不仅蓄养外室,崔友沃经常招歌姬来此处。”
可以说是花天酒地大本营了。
难为崔夫人当家主母,还要经常拉下脸跟泼妇骂街似的来闹。
梁柏问:“既然崔夫人知道丈夫秉性,为何怀疑不是走水?”
狄仁杰咳了声,道:“崔友沃今年四十有三,家中娇妾美眷,纵横欢场多年,不该这么不小心。”
梁柏:“马前失蹄很常见。”
狄仁杰:“再有,崔家嫡长子刚中会试,正准备参加殿试,听说文采不错,他日高中,借着崔家余荫,前途可期。故而崔夫人宁愿丈夫死于谋杀,也不希望是死和外室寻欢的意外。”
传出去,有损崔公子未来官途。
这分析合情合理。
门锁有被强行撞断的痕迹,和仆人从外进入救火的证词相符。
不过只有房门附近一片混乱的脚印,里面地板没有活动痕迹。
仆人应该是看见主人死状,吓得四散,未有人再深入房间。
但玩得再起劲,火势大了,也该有所察觉。
三个人有手有脚,怎么会等到吸入致命量的浓烟才逃?
但也有可能及早发现,怪自己门窗锁得太紧,紧张仓促之下,弄巧成拙?
想起之前弘文馆猝死案,狄仁杰道:“有人给他们下毒?”银针验不出来的那种。
导致行动迟缓。
“有这个可能。先存疑吧。”
梁柏说罢,出了房门,跃上房顶,在房顶站了会儿才下来。
狄仁杰:“发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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