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好好的天作之合,咋就错过了呢。
之前欧阳意托他去奉宸卫打听她夫君“梁思礼”的口碑, 结果都不用去奉宸卫, 十六卫随便找几个人问都异口同声说:
梁思礼是整个奉宸卫最好色的。
这事儿齐鸣一直不敢告诉师妹。
欧阳意不知齐鸣所想, 装作为难, “我在商州发生了一些事,导致婚期一再拖延, 后来我爹爹退婚,两家取消了婚约。”
退婚对女子而言不是光彩的事,即使是主动退婚, 其中也必有万般无奈之因。
还是别去揭人家伤疤吧, 齐鸣心想。
沉静虽鲁莽, 但外粗内细,自己再好奇也不能追问下去了。
欧阳意干脆装到底,表情沉重,趴在马车窗沿看外面的风景,一路无话。
今日是腊月二十六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一些比较闲散的衙门提前放假,街头满是出来采买年货的人们。
摊贩子吆喝声此起彼伏,从街头热闹到街尾。
洋洋洒洒的初雪非但没有阻碍过年的喜庆,反而增添不少意趣。
马车到城门,欧阳意对沉静说:“把我放这儿就行,附近有个茶楼,我走过去几步路,我去那儿坐坐。”
“吁——”沉静驱停马车,“好嘞!久推官慢走!”
齐鸣也挥手,“意师妹,回头见。”
欧阳意:“嗯。”
道别二人,欧阳意漫步于街头。
作为南方人的欧阳意每每见到雪景,还是忍不住欣赏。
过了节,穿来就有十个年头了。
想起穿来那天,也下着雪。
睁开的第一眼,看见守在床头的母亲悄悄拭泪。
自己高烧着,迷迷糊糊,邻居顾枫跑来探望她,告诉她穿越了。
但顾枫有原身记忆,她没有。
大夫说,孩子是烧坏脑袋了。
直到九年后,也就是成婚前一日,父母才告诉她真相——
她曾被人牙子拐卖。
是父母的从不放弃,呕心沥血、散尽家财,终于在她丢失一整个月后又重新找到了。
听说那天接她回家,母亲的眼都差点哭瞎了。
这是原书未曾提及的内情。
那时的原身已经状若疯癫、痴傻不认人。
欧阳意猜,江家认为被拐过的女人已经不清白,欧阳父又是个爱面子的,与其等别人上门退婚,不如自己主动提出来,至少两家的情面还能保全。
原身惊惧成疾,等她身体康复后,立马举家迁徙到长安。
得知失忆的真相后不是没调查被拐之事,可惜她官微力薄,疏议司这边走不开,没办法实地取证,能找到的线索极其有限。
再者说,时间过去这么久,很多痕迹都灭失了。
久推官破案无数,谁能想到,自己受害的案子却成了悬案。
想到这里欧阳意不由苦笑,回过神,却见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夫君?”
欧阳意惊喜。
梁柏却怔了怔。
他抖了抖手中的披风,为欧阳意系上。
“我本来去疏议司等你,听说你们出城办案了。这家茶楼的糕点是你喜欢吃的,我便猜你会来此落脚。”
“夫君是特地来……”
“下雪了。”
担心她着凉,欧阳意心中一暖。
梁柏眼底有很明显的乌青,欧阳意算都能算出来他每日睡眠大概只有三四个小时,铁打的也熬不住啊。
父母进城的事,只是几天前跟他提了一嘴,没想让他来。
“你们梁大将军管理严厉,你偷跑出来会不会……”
欧阳意沉吟了一下,似在找合适的词汇,“会不会被罚?”比如军法处置啥的,毕竟割头狂魔可不是好糊弄。
梁柏听了这话表情有瞬间凝固。
欧阳意也瞧见他的脸有些僵……就说嘛,那个梁大将军个无敌又无情的“反派”。
想着就推开他的手催他走,“快回去快回去。”
梁柏无语,解释道:“不至于,我已告了半天假。”末了又忍不住问,“怎么,你觉得大将军不近人情?莫非你见过他?”
欧阳意嘴角抽抽,心说“大兄弟啊你真是身在庐山中”。
“我区区一介小推官,是没见过你们奉宸卫大将军,但朝野都传,那个梁柏人面兽心,长了张英俊好看的脸,心却是黑的,杀人不眨眼,听说还嗜好剥人皮喝人血!”
梁柏:……
见丈夫面露不愉,欧阳意忙捂嘴停了话头,改道:“怪我怪我,梁大将军是你的上峰,我不该这样说,你跟他比起来好太多了!反正一将功成万骨枯,你千万别太掺和他的事!”
梁柏:“……多谢夫人提醒。”
心中却道:不对啊,奉宸卫最近不是口碑逆转了吗?
从“杀人不眨眼”变成“做好事不留名”的那种。
太后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今时不同往日。
为了这点口碑,他每次上朝遇到搭讪的,不管认不认识对方,都能客客气气应付几句。虽说还没到令人如沐春风的地步,但也不是昔日冷酷无情的形象了啊!
为什么她不知道?
疏议司消息也太不灵通了!
那条紫红色披风真的很衬她雪白皮肤,她买茶点,低头付账,用余光看了一眼正发呆的梁柏,自己也偷笑了下,她丈夫还是憨憨的样子可爱!
没等多久,欧阳意父母到了。
拉了两马车年货,把老家的仆人也全带来。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过年的氛围感拉满了。
马车上下来一对两鬓微白的夫妇。
“娘亲!”
欧阳意大老远地扑进母亲怀里,“我好想娘亲啊。”
古代父母和现代父母都长得七八分相似,都是知识分子家庭,都是独生女,都把她当掌上明珠那样疼爱。
欧阳意早已将他们当作自己的父母,这一声声“娘亲”发自肺腑。
梁柏陪在身旁,一一问好。
“好孩子,娘也想你得紧。”
望着女儿飞奔而来的画面,不知怎么地,视野中的身影和脑海中的重叠了起来。
十年前,她得到消息,带着人,灰头土脸地翻过一座座山,终于在又穷又破的土屋前,看见熟悉的面庞,灰扑扑的,穿着浑身破烂,几乎像个乞丐,披头散发地蹲在门前,啃着块硬邦邦的窝窝头。
她目光呆滞,但在看到母亲那刻,几乎下意识地起身,冲她飞奔来,嘴里发着“啊啊”的声音。
康素君的内心当即崩溃。
那可是她从小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呵护大的孩子,是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心肝啊……
不知什么时候视野模糊了,康素君眼泪夺眶而出。
欧阳意受到感染,鼻子也酸酸的。
“大街上哭得泪汪汪,啧,”欧阳澄嫌丢人,“好了好了,这不是来团圆的嘛,又不是分离,哭什么。你也是,多大岁数了……”
“岁数大怎么了。”康素君板着脸顶丈夫,“我多大岁数都是孩子娘!你要是能生,这娘你来当!”
“整日老不正经,孩子也跟你学得胡言乱语了!”欧阳澄哼一声,拂袖而去。
“有娘真好。”欧阳意拿脸颊往母亲蹭蹭,哼唱起来,“有娘的孩子是个宝,回到娘亲的怀抱,幸福就找到……”
“就属你这小嘴甜,你唱什么娘都爱听。”康素君哽咽,却是笑起来。
母亲捏了捏女儿的脸,“瞧瞧,我的意意怎么瘦了。”
“瘦点好,省布料!”
康素君哭笑不得,“小嘴巴又开始胡说八道!”
“不敢不敢,女儿这是留出余量,等着春节母亲将我养肥呢!”
康素君被逗得彻底忘却悲伤,笑得合不拢嘴,腰都挺不直了,欧阳意连忙扶着她,笑道:“我的娘亲嘞,您可悠着点。”
康素君真是好久没这么开怀大笑,笑得泪花都出来了。
欧阳澄听见母女俩的笑声,更不乐意了,迈起步子走得更快。
不过仔细一看,步伐却不大。
两名仆人在后头驱车,由梁柏照看。
欧阳意挽着母亲的手,母女俩又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
等母亲心情大好,欧阳意便说要去找父亲。
没瞧见前面那位大爷想走快又不敢走太快么,就等着女儿来哄呢!
欧阳澄嘴硬心软,当她甜甜地在后头喊“爹爹,你等等我”,欧阳澄依旧翘着胡子,脚步却是放慢了等闺女。
嘿嘿,还不是被吃定了。
终于等到闺女追上来,欧阳澄嗔怪,“站没站样、胡言乱语,你在抄书馆是不是也坐没坐样、胡抄乱写。”
欧阳意憨笑,“我这不是见到爹爹高兴嘛。”
回头,梁柏微微颔首。
他是女婿,平时话就不多,跟二老更没什么好交流的,礼节性地问好后,安静跟在后头帮忙照看马车,打打下手。
欧阳澄作为老知识分子,打心里还是瞧不上梁柏这种干下九流工作的,见面时只淡淡说了句“你来了”,连个笑容也欠捧。
以前欧阳意对父亲的歧视都视而不见,但今时不同往日。
既然已经知道梁柏身份,再这么袖手旁观,自己岂不是像古往今来婆媳矛盾里站在“中立”立场、实则两头好处都占的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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