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意只是无奈笑笑,环顾四周后,开口:“半月前,也就是中秋节前后,请问蔡书令在哪里,去过西极山吗?”
傻子都听得出是将蔡南良列为嫌疑人了。
“不对吧,他孩子老婆热炕头的,不像变态杀手。”沉静挠挠头。
顾枫悄悄踢了他一脚,让他闭嘴。
蔡南良毛了:“什么意思,怀疑我杀妻吗?!希望你们这些女推官真的能动动脑筋,秉公查案,不要见着个男的就当凶手。或许你想不到,你们小小的猜疑,会给我带来多坏的影响。”
蔡南良很生气:“你们这些话要是传出去,就算最后没有证据,外人也不会认为我是清白的。”
说着数落欧阳意,“女人就爱嚼舌根,就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吗!随随便便指控我,我儿子还小,你们要连他的人生都毁掉吗?”
说到最后,他竟是义正言辞,要求配合调查可以,但接下来只与唯一的疏议司男代表沉静对话。
顾枫:“哈哈,沈主事只是借用人员,还没有我司编制。”
蔡南良:……
沉静在旁边有些不自在,将视线转移到别处。
他心道:久推官这个问题问得不妥,人家刚死老婆呢,且不论夫妻间真情假意,能这么认真地布置灵堂,还亲自写挽联,多少有些情谊的……
久推官为什么往人心口上戳啊。
面对蔡南良的指责,欧阳意并未应声,以前遇到情绪激动的家属,她都会耐心解释,但这回,她却没有这么做。
倒不是她能忍,她故意的。
“呵,怎么,不会说话了吗?可笑,刑部掌天下刑狱,乃阳刚之地,怎有女人说话的地方,荒天下之大谬也。”
蔡南良骂了一通后,情绪调整好,微微扬起下巴,对欧阳意的哑口无言很满意。
欧阳意挑眉,忽然对蔡南良说:“张嵩是不是找过你。”
沉静:!?
欧阳意:“张嵩不仅来过,问了你话,还交代你不要理会我,他会帮你找到真凶,对吗?”
接着又道:“他向你打包票时,是不是特别言辞凿凿、胸有成竹,甚至同仇敌忾,答应你要让凶手血债血偿之类的话。”
这样一来,蔡南良的恶劣态度得到了很完美的解释。
听到“张嵩”的那一刻,蔡南良有一瞬间明显的表情失控。
他不自觉退了半步问:“你、你怎么知道?张嵩说、说你有名无实,就是个花架子,让我不要信你……”
“因为张嵩对你和对我说过同样的话——荒天下之大谬也。”
欧阳意微笑,“张嵩与我疏议司早已结下梁子,要借此案公报私仇。张嵩和许家有过节,你去打听打听,许公子是来长安赶考的书生,半个月前还在老家呢,怎么谋杀你夫人?至于真正的凶手,以张嵩的脑子,估计这辈子也找不到的。”
“……”
蔡南良沉默了。
从未如此尴尬过。
“麻烦蔡书令带我们去夫人的房间看看吧?”欧阳意开口。
“好,请随我来。”
蔡南良这回老实了,整个人显得谦和有礼,和方才趾高气昂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顾枫心里“啧”了声,刚才还觉得蔡南良是男人四十一朵花,敢情是朵白莲花。
柳锦的独立小院仿佛另一番天地,与死气沉沉的主屋比起来,这里淡雅清静,院子很小,但栽种许多不同的绿植,错落有致,视觉上形成像森林秘境。
屋内墙上挂著书画,还有成排的书架,都展现出女主人的与世无争、恬静自然的心性。
“她是这里的丫鬟。”蔡莲花唤院中一名女子。
丫鬟正在浇花,一身浅绿荷花裙,很衬院子的格调。
柳锦离去半个月,仍郁郁葱葱、井井有条,可见打理有道,见了蔡南良,原本空洞的眼神瞬时活泛起来,怎么形容呢,喜上眉梢。
也不对,刚死了女主人,怎么喜得起来?
再一看蔡南良身后跟来数人,嘴角扯了扯,显然是没料到有外人来,神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掩饰好了,还颇为乖顺地向三位来客行礼。
“你叫什么名字?”
“苏环。”丫鬟回答后侧立一旁,半垂着头,一言不发。
“苏环是我买来伺候阿锦的,乖巧得很。”蔡南良夸道。
这一夸,苏环登时脸颊泛红,显得娇柔矜持。
她看上去很安静,但交叠身前的双手一直在有规律地搓指腹,还时不时偷瞧蔡南良。
欧阳意眉头一挑,心道:这丫鬟有点意思。
作者有话说:
梁柏:我好像绿了我自己。
第16章
“沈主事来问话时我已经都说了, 阿锦和我分居多年,平时她不会来主屋,我也不会来打扰她。以前逢年过节, 一家人会坐一起吃顿饭,但自从三年前……我有了孩子后……”
说到这里,蔡南良有七分嫌弃三分无奈。
“我那小妾脾气不好, 又粗俗,和阿锦处不到一块儿去……”
“阿锦手艺好,挣得比我多, 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 我从不过问她的钱袋子, 每个月我该给她家用还是照给,虽不能生育, 到底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我俩青梅竹马……”
欧阳意注意到,苏环听见“青梅竹马”四个字时,看蔡南良的眼神像被刺了一下。
“我们两家门当户对,我虚长她两岁, 小时候, 我们一起画画儿, 有时我给她磨墨, 有时她给我磨墨,我们不分彼此。”
“记得有年逢雪灾, 我俩整个月不出门,天天呆一起也不觉得腻。”
“阿锦是才女,性子温婉, 娶妻娶贤, 同僚们都羡慕我……”蔡南良眼中流露出明显的骄傲, 随即叹了口气,“我也是没办法,蔡家三代单传……”
痴情人设、传宗接代,两不误。
有够鸡贼。
耿直如顾枫这次直接“啧”出了声音。
蔡南良问:“这位推官怎么了?”
顾枫掏掏耳朵:“没什么,请继续你的莲言莲语。”
蔡南良不明所以,只表现得痛心疾首:“哎,不说这些了,有什么你们问她吧。”说着指了指苏环。
欧阳意在屋内转了一圈,“柳锦离开时带走了所有金银首饰,可是真的?”
柳锦只有这么一个贴身丫鬟,形同陌路的丈夫已经好久没来小院。
柳锦这边的事只能是苏环告诉蔡南良的。
苏环回答:“是。”
“我们在案发现场并未发现贵重财物,当然不排除被凶手带走……她失踪前如何穿戴?”
“夫人喜素雅,走前也是如往常一般打扮,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有跟你提过什么,比如她的去向,具体找谁?”
“这……”
苏环从听到问题开始就皱眉头,毕竟时隔半个月。
“那时是九月十三,夫人说中秋节快到了,人圆月圆,有想见的人,该去见。”
有说等于没说,却又像都说了。
不就是含沙射影“偷情”么。
果然蔡南良刚脸色立马阴沉三分。
欧阳意:……这么气愤啊。
“头顶青青草原是什么体验”这题他都会抢答了。
顾枫看着蔡南良,忽然冷笑:“活该!”
有个声音附和:“对!活该!嘻嘻!”
顾枫:“谁?”
正后方的屏风又冒出那颗黑色的脑袋。
啊啊草!
顾枫被黑头丑得整个人弹开。
“大姐你是屏风怪吗!”为什么总把头挂屏风上!
又是小妾,蔡南良瞪了一眼,“你不呆屋里好好带儿子,跑出来作甚!”
小妾这次却不再听丈夫的话,大喇喇走出来,以帕捂嘴,“看热闹呗,嘻嘻。”
顾枫这才好好打量,忽略样貌,她还挺可爱的。
小妾指着苏环,“这小贱蹄子我看不爽很久了,你们快把她抓走。”
欧阳意摊手,“按唐律,和主子私通还不算犯法哦。”
其实只要蔡南良一句话,便可将苏环收到自己屋里当通房丫鬟。
只是这位蔡书令“正人君子”的包袱有点重,好脸面,看中名声,不肯轻易打破自己的人设,不愿让人说青梅竹马的正妻才死就往屋里收女人。
“你们在胡说什么!”蔡南良脸都绿了,拉住小妾的手就要把她往里赶,“跟你说了多少遍,答应你做我的妻,闹什么,也不怕外人看笑话!”
小妾扒拉住屏风不肯走,大声道:“你是为了给你宝贝儿子一个嫡子名分!妻你个铲铲!”
这位姐妹原来是川妹子啊,怎么大老远跑来给人做妾?
川妹子边和蔡南良拉扯,边开骂:“老子从小就立志要嫁个读书人,看你瓜眉瓜眼的,当妾也稳当,谁知道你是这种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想要,烦球得很……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知人知面不知心。”顾枫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补充。
“是撒!人面兽心!”
蔡南良:……
苏环眼眶红了,殷殷切切地,“女人的名节事关重大,二夫人请不要冤枉好人……”
“老子从来没和大夫人不和!老子还没嫁过来,大夫人已经不跟老爷住了,我和夫人十天半月都见不着一次,哪来的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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