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也不是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她猜测令狐羽可能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不然不会像刚才那样举止古怪,所以在令狐羽走后没多久,她就拍拍屁股跟了过来,害怕他住在荒郊野外,受伤严重没处医治,结果竟然跟着来到这样的地方。
看来他不会孤苦伶仃地在荒郊野外受风吹雨打了,可是从这院子的凄凉程度来看,八成是不会有人替他医治的,所以她必须要赶快找到他。
这间宅院中还有许多小房间,但是中间那一座巨大的建筑实在太过扎眼,林半见直接提裙子往那里去,手上的罗盘开始剧烈震动,应该是找对了。
走过圆形石板路,还要上几层台阶,光是地基就建得很深、很高。她动作轻盈地上去了,在平台上走几步,面前挡着极为高大的厚重门板,朱红色的,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顶。她活动一下手腕,用尽全力推开那朱红色的门。
“吱呀——”
门没上锁,只是推起来很费劲,她跨过到小腿的门槛,另一只脚还没进来,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谁?”
那声音带着虎豹低吼的隆隆声,像是怪物的质询。
林半见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被这一声惊起来,里面原本是漆黑一片的,在这声质询发出后“轰”地腾起幽蓝色火光。
这火光她已经熟悉了,想来里面应该就是令狐羽,只是不知道他的声音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奇怪,难道狐妖也有在月圆之时变身的说法?
可是今晚好像不是月圆。
“是我。”为了消减恐惧,林半见借着回答问题出声。
里面的人认得这声音,立马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林半见往里面走,没敢关门,建筑内部空荡荡的,但却因为光线昏暗有一种压迫感,她一边缓慢往里走一边回答:“我感觉你今天不对劲,怕你出问题,所以跟过来看看。”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前方有一扇巨大的屏风,无论高度还是宽度都远超林半见之前见过的,但是搭配这巨大的建筑,就显得刚刚好。
屏风的底色是黄褐色,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画着海棠花绽放的图案,几乎铺满了半个屏风,绚烂极了,剩下的那一半是花瓣漫舞的场景,花瓣辞了树枝,洋洋洒洒如落雪般飞扬,右下角还画着三只橘红色的狐狸在树下嬉戏,眯着眼睛,十分自在。
冰冷的蓝色狐火在屏风后面游移,光线飘忽,让这样浪漫的图景也透露出诡谲的氛围,偶尔那狐火游到特定的角度,就会有一个巨大的阴影投影在屏风上。
那不是人影。
令狐羽不耐烦道:“我的事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林半见踮着脚尖走到屏风近处,浑身不自觉颤抖,“可我放心不下你,万一你出事可怎么办?”
“别过来!”野兽的低吼声。
可是已经迟了,林半见指尖扶着屏风的边沿,已经来到了屏风后面,映入眼帘的场景令她瞪大双眼,脑中“嗡”的一声,顿时僵住不动了。
那是一只巨大的七尾狐!
真正的狐狸,几乎占据了整个屏风后侧,火红的毛色,七条尾巴肆意张开、摇摆,像是毒蛇的头,爪子是黑色的,耳朵尖带着点橘红和白,一双逶迤的眼睛充满杀意和戒备,正呲牙咧嘴对着她。
“找死!”七尾狐妖冲她大吼一声。
第7章 那个神秘的狐少年(七)
“找死!”七尾狐妖冲她大吼一声,犹如惊雷炸响。
林半见手里的罗盘摔在地上,动静也被这声吼叫掩盖过去。
那狐妖几乎和这屏风差不多大,林半见缩着肩膀站在她面前显得极其纤弱渺小,七尾狐妖只要愿意,一口就能吞了她。
但也因为巨大,林半见很快就发现他受伤的位置,在右侧手臂上,估计是被护院大阵所伤,皮开肉绽,深可见骨,鲜血正汩汩向外流淌。
林半见深吸一口气,她紧张的时候话就多,“你受伤好像很严重的样子,我正好带了些药膏,我还有能帮你愈合伤口的令牌,你看,你看。”双脚软得像面条一样,她努力不去看面前那危险的身影,慌忙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零零碎碎。
举起来向他展示,却在抬头的瞬间听到“咚”一声。
刚才那朝她呲牙咧嘴的火红狐狸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趴在地上的那个黑衣少年。他的长发完全散开,像小溪流一般蔓延出去。
林半见愣了一下,赶紧收起自己的零碎,跑过去,把他翻过来。少年的脸被乌黑的墨发衬得惨白,唇上也是毫无血色。
他的睫毛浓密,像小扇子一般倾覆下来,在脸上勾抹出妖冶的弧度,比俊美多了些魅惑,比妩媚多了份清冷。昏迷过去的狐妖少年卸下了所有防备,眉宇间竟有种脆弱与楚楚可怜,仿佛一碰既碎的瓷娃娃。
然而看到地上那好大一滩血迹,林半见又不自觉叹服,太能忍了。
这得多疼呀。
他才不是瓷娃娃。
没了那巨大狐妖的遮挡,后面的一张掀起帷幔的大床暴露出来,林半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连拖带拽把他抬到床上,解开蹀躞带还有衣服上的扣子,轻手轻脚小心翼翼退下他右侧肩膀的衣服。
林半见有一瞬间偏过了头,稍微做好心理准备再回过去,眉头紧紧皱起来。
伤得太严重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主治疗的白玉令,想了想换成母亲留给半见的那块,那块力量更大,治愈效果更强,比自己做的要好很多,只是从来没有用过,不知道怎么样。
心中默念口诀,将令牌甩到空中,令牌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住,稳稳在半见面前悬浮,飞速旋转起来。
她心中一喜,熟练地以手捏诀,搭配着口诀继续催动令牌,令牌旋转的过程中呲出几点白色火星,之后就再没了动静,落下来,林半见赶紧接住,懊丧地放回口袋里。
看来现在想用半见母亲的令牌还为时过早。
她换成半见自己的白玉令,重新催动,这回令牌旋转得更轻巧,从中探出丝丝缕缕的白色光线,像温柔地出手,柔软地集中到令狐羽受伤的地方,轻轻将伤口缠绕着包裹起来。
光线越来越多,细细密密将他的创口全部覆盖,少年因为疼痛而略有些狰狞的面容也稍微放松下来,呼吸平稳了许多。
林半见收起令牌,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那一层汗,继续从口袋中翻找可以使用的药膏、丹药,凡是能顶用的全给他用一遍,不信不能挺过去。
忙忙碌碌一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夜色的黑幕被阳光掀起了一角清明,林半见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可实在太困了,越到后来就越管不住自己的眼皮,对于早鸟来说,能坚持到那个时间点已经十分不容易。
药瓶从她的手上滑落下来,“咣当”摔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去好远,名贵的药散顺着路线倒成一条长线。
令狐羽蹙了蹙眉,睁开了眼睛。
刚刚还有一些迷糊,很快就被手臂传来的疼痛击退,他瞬间清醒了。
他在哪里?那间密室吗?
不对,关他的人已经被他杀了,他已经逃出来,再也没有谁能束缚住他。
床上厚重华丽的帷幔提醒他,他现在是在姑母家的房间里,一切都很安全。
稍微松了口气,一侧头,却看到还有人竟然就倒在他身边!
他重新警觉起来,幽蓝的狐火凌空点燃,悬挂在他身侧,蓄势待发。
趴在他身边熟睡的少女浑然不觉,一张小脸红扑扑的,长睫微动,眉宇间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她一条手臂压麻了,换了一根手臂,头发上别着的红豆发卡便跟着摇晃,呷呷嘴继续睡。
令狐羽看着看着她,目光沉沉,昨天晚上,她好像未经同意闯进来了?看来是因为受伤太重,院外的结界没有上好的缘故,下次可不能这般轻敌。
那这个人应该怎么办?他在最脆弱的时候可不想被任何人发现,更不想被抓住把柄。
杀了?
身侧的狐火似乎被杀意点燃,“腾腾”冒了两下,迫不及待地准备攻击。
然而没让它等到自己大显身手的机会,它的主人缓缓抬起左侧的手臂,苍白冰冷的指尖向少女柔嫩的脖颈探去。
令狐羽全神贯注。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白皙的皮肤下跳动的温热,那温度十分陌生,令他的指尖不自觉颤抖。
快到近前的时候,少女忽然醒了,令狐羽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收手,就被少女抓了个正着。
令狐羽:?!
“你醒啦?你的手好凉啊。”少女用两只细嫩的小手包裹住他纤长又骨骼分明的手,还对着它哈了两口气,搓一搓,“现在好些没?”
令狐羽硬生生把手抽回来,放进被子里,冷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煞有介事地说:“你昨天晚上上的很严重,要是我不在这里,你的命很可能就保不住了!”
令狐羽这才注意到自己右侧的手臂被仔细包扎起来了,血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