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该不会是在巴结我吧?”云谣被哄得有些飘,说这话时笑着,不过她低低的笑声正被另一道笑声盖过,几人顺着瞧过去,正好看见了三个女人并肩走过来,在一排桂树后,影影绰绰,身后跟着贴身宫女与随行伺候的太监,有说有笑的。
三人只走过一道树缝的功夫,云谣立刻认得她们,是静妃宫里的昭仪与婕妤们。
静妃的临熙宫里本有两个昭仪与三个婕妤,昭仪为娴昭仪与沐昭仪,婕妤分别是齐婕妤、陈婕妤、醇婕妤,齐婕妤在几个月前不知何故放火烧了雁书楼所以被杖毙了,眼前走来的便是娴昭仪与陈婕妤还有醇婕妤。
几人闲聊,说的便是昨夜的事。
“陛下已有十八,身下别说皇子,连个公主都没有,礼部上奏请陛下到后宫多走动走动,昨晚陛下翻了沐昭仪的牌子,沐昭仪那边都准备好了,陛下走了半路,瞧见前往嫦婕妤住处的花儿开得正好,当即转了方向,在嫦婕妤那儿留宿了。”娴昭仪说这话时,手帕捂着嘴止不住笑。
她一说完,那两个婕妤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么大的丑事,也难怪她今日早上不舒服,连皇后娘娘那儿也没去请安了。”醇婕妤说完,又皱眉:“不过那嫦婕妤……惯是个会狐媚人的,沐昭仪在她那儿吃了亏,我们以后恐怕也都占不了便宜。”
“要这个便宜做什么?你当陛下去你那儿,你真能怀龙种呢?”一直没说话的陈婕妤开口。
“妹妹此话怎讲?”沐昭仪问。
陈婕妤生来一副好歌喉,说话时虽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依旧能让周围的人听见。
她道:“前几日陛下去了静妃娘娘那处,与静妃娘娘下了一夜的棋,灯一直未熄。”
“这么说,几日前静妃娘娘也没……”娴昭仪伸手捂嘴:“你怎知道?”
陈婕妤朝自己的贴身宫女看了一眼道:“我家姒儿与静妃娘娘宫里端茶的采菊是一同入宫的好姐妹,听采菊道,陛下多次去静妃娘娘那儿都没有……怕是不能人事。”
娴昭仪与醇婕妤倒吸了一口凉气,云谣听到这儿将扇子合上,微微眯起双眼朝几人那边瞧去。
刚好过了桂树,三人领着宫人出现在凉亭这处,看见坐在凉亭里的云谣与小喜子,她们虽不认识云谣,却认得小喜子是唐诀身边的人,立刻变了脸色。
方才嚼的舌根也不知道被人听进去了没有,娴昭仪抿了抿嘴,朝小喜子那边道:“哟,原来是喜公公呢?怎的在这儿歇下了,莫非是陛下差遣了何事?”
小喜子站了起来,手中的拂尘一挥,眉心皱着道:“给娴昭仪、两位婕妤请安。”
他说这话,头只低了半寸,昭仪和婕妤不比妃子,唐诀身边跟着的太监但凡有些品阶的,能不跪就不跪的。
那三人见小喜子的样子像是没听到什么重要的,便松了口气,反倒是将目光落在一旁一直坐着,到现在也没起身的云谣身上了。
第50章 .闲言
云谣慢慢站了起来,这几个人刚才说的话她全都听进了耳里,尤其是陈婕妤最后那句‘怕是不能人事’,这等胡编乱造有辱皇上的话,说了就是掉脑袋。
她朝三人看去,只微微颔首,连请安的话都没说。
尚艺去各宫中见到正儿八经的宫妃也无需行大礼,架子摆得大着呢,平日里昭仪和婕妤瞧见了都得巴结地喊一声尚公公,云谣与尚艺在延宸殿平起平坐,弯不下去这个腰。
“喜公公,你这边这位是……”醇婕妤开口,仔细打量了云谣两眼。
女子长得倒是不俗,只是脸蛋略微有些圆润,瞧上去并不大气,单看似乎不算顶漂亮,不过那双眼眸却是叫人一见难忘,身上穿的衣服也不似一般宫人,她居然从未见过,想来宫里唯一地位不算低又是新人的,唯有淑妃宫里的嫦婕妤了。
小喜子朝云谣看了一眼,笑道:“这位啊,这是陛下跟前的云御侍。”
“云御侍?”娴昭仪上前两步,走到了凉亭外头瞧见云谣那淡淡的脸色,似乎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就连小喜子见了她都得行礼,心中有些不满被忽视,便道:“即便是个御侍,也是下人,见到主子便如此敷衍行礼?”
“之前从未见过,怕是新来的不懂宫里规矩,如此可是要受罚的。”醇婕妤煽风点火。
陈婕妤倒是一直没说话,她看见云谣手中握着的扇子,微微抬起双眸往后退了半步,回头朝姒儿看去,主仆二人一交换眼神便心知肚明,姒儿点头,陈婕妤在云谣准备行礼前开口:“姐姐,云御侍怎么说也是陛下身边的人,恐怕当差不久,这次就算了吧。”
娴昭仪回头朝陈婕妤瞪了一眼,陈婕妤立刻对她摇了摇头,娴昭仪才一挥手:“罢了,今个儿我心情好,不与你计较。”
云谣略微歪着头朝她看去,心里想着昭仪婕妤不与她计较,她可是要与她们计较了,以往她当小宫女的时候就知道后宫里有一股歪风邪气,八卦谣言传得满天飞,看来倒是这几个带头的坏了事儿,把手下的宫人也带偏了。
三人转身便走,从另一条路离开,等到不见人影了,小喜子才朝云谣看去:“云御侍,今日所闻……”
“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陛下。”云谣皱眉。
“奴才人微言轻,斗胆劝云御侍一句,此话不可说。”小喜子道。
云谣出了凉亭朝前面走,听见这话皱眉看向小喜子:“你这话是何意?”
“奴才……奴才冒死多句嘴,奴才侍奉陛下有五年了,陛下当真不常去后宫,后宫里的娘娘们各个儿都如盛放之花,陛下到现在还没有子嗣……这、这已是众人皆知的事,还请云御侍切莫为了一时之气,将纸戳穿,届时陛下颜面难存,恐云御侍也会受怒火牵连。”小喜子认真道。
云谣睁大眼睛朝他看去,听他这番话,倒是真心实意地对自己好了。
小喜子不知道云谣和唐诀的关系匪浅,只凭着刚才烈日当头她请他来凉亭里坐一会儿便愿意提醒云谣一句。若云谣是普通御侍,在唐诀跟前说了这话肯定会像小喜子说的那样,惹得唐诀龙颜大怒,到时候虽然嚼舌根的三个人受到惩罚,但她也惹火烧身。
不过云谣知道,她说这话,唐诀必然不会真的生气,她知道唐诀为何不愿意流连后宫,不过是因为后宫里的每一个女人背后都是一道他暂且难以轻易撼动的势力。他对于后宫的妃嫔都如素丹那般,根本不会让她们有任何爬上龙床怀上龙种的机会,与素丹唯一的差别便是,唐诀明面上宠着素丹罢了。
即便唐诀不睡她们,她们也不能随意在背后侮辱身为一个男人最重要威严。
唐诀若知道他后宫里的妃子都在说他不举,肯定脸都气白了。
小喜子没再开口,云谣也对刚才听见的只字未提,接下来又是在宫中认路,仿佛凉亭那处的事根本没发生过。
陈婕妤将娴昭仪与醇婕妤拉得远了,娴昭仪才不满地朝她看去:“怎么?你胆子小?见方才那女子是陛下身边的人便不敢得罪了?”
“妹妹,小心你如今的好意,让那人得寸进尺,有朝一日真不把我们这些当主子的放在眼里了。”醇婕妤也说道。
陈婕妤朝两人看去,叹了口气摇头道:“两位姐姐,妹妹我方才可算是帮了你们一把呢,若我不拉着,姐姐们当真逼着她行了宫礼,且看她回头到了陛下那儿怎么对付你们。”
“你这话是何意思?”娴昭仪皱眉:“难道我堂堂一个昭仪,还怕她这个婢子不成?”
陈婕妤微微抬着下巴,只觉得这娴昭仪光是长得漂亮,却没有脑子,而醇婕妤只知道趋炎附势,像是一条跟在主人身后的狗,谁站在她前头她向着谁,若非她父亲在娴昭仪的父亲手下当差,她也不愿与之交友。
“姐姐可见过陛下身边留过宫女?”陈婕妤问。
娴昭仪顿了顿:“没有,那又如何?”
“那此女能留在陛下身边,不是寻常宫女,还是个御侍,若论品阶,延宸殿里她仅在尚公公之下,可她手中还拿着把玉扇,光靠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她绝非一般人。”陈婕妤道:“去年陛下生辰,我去了善音司,凭着这副好嗓子联合善音司的舞姬、乐师为陛下唱了一曲才从才人成了婕妤。我与善音司的掌事有几分交情,今年他们善音司准备为陛下所做的寿礼时让我帮着看了一眼。”
陈婕妤身后的姒儿紧接着说:“那是一把玉骨扇,玉虽不是顶好的玉,巧在做工精细,扇面展开上头的雕刻为清风扫竹,银线穿,其中,片片扇骨玲珑剔透,这把玉骨扇,就在方才那云御侍的手中。”
“善音司送与陛下生辰的礼物,怎么会在她的手中?”娴昭仪微微垂眸,眼中尽是疑惑。
“必是陛下赏赐了。”醇婕妤道,随后反应过来:“看来,这宫中咱们要提防的人不止一个嫦婕妤啊!”
娴昭仪松了口气:“好在妹妹提醒得及时,若她地位不低于尚公公,咱们这些不得宠的日后想要好过,恐怕还得看她的脸色了。”
几人说道,瞧见前头巡逻的禁卫军走过,便止了这话题,换成花花鸟鸟,刺绣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