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镇远将军秦漠攻打坞城时为了将坞城打下来动用了许多兵力,几个月的攻城战士们已经疲惫,久攻不下也有些心急,就在这个时候被晏国反攻,秦漠与晏国将领唐悦对战时还被对方打伤,这个消息使得姬国朝中议论纷纷。
彼时荣光的镇远将军府,此时却退去人后,生怕一不小心惹了圣怒。
一个冬季的战争,消磨了姬国许多兵力,而姬国的国土不足晏国国土的四分之一,人口自然也少之许多,上战场打仗的兵力也远远不够,多年前他们取得过片刻胜利,便以为自己当真能与晏国匹敌,殷道旭被判斩首后更让姬国蠢蠢欲动,但当真实打实战起来,姬国还是比不上晏国的。
三月入春,云谣所住院中的柳树发了芽,娣儿借着取春衣的借口已经是第三次跑出去找二少爷玩儿了,云谣没所谓,只站在柳树下头看着垂下来的枝丫上嫩绿色树叶,心情略微舒服了些。
腊梅花落了时,她还有些惋惜,不过花落叶开,院子虽小,一年四季却是不愁景的。
娣儿跑出去找二少爷每次都得很久,结果这次却很快回来了,她回来还用手拦着脸哭,一直跑到了自己的小房间里把自己关起来,呜呜的哭声吵得云谣有些心烦,她就坐在柳树下的石凳上,静静地等对方哭够了再想问自己今年有没有春衣穿。
结果不用娣儿告诉她缘由,整个儿将军府便传遍了。
就在几日前,晏国攻下了姬国的河城,一路往北拓展,一连拿下了四座城池,姬国大败,惨败。镇远将军秦漠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想了个损招,家里有六个儿子,三个还小,还有三个都已经到了能娶妻的年龄,长子已有夫人,出府另开一府了,如今在朝中得了个闲职,早就不归秦漠管。
但秦漠还有个十七岁的二儿子,于是他与朝中太子太傅说好了亲事,便让自己的次子娶了太子太傅的小女儿为妻,准许出府另开府邸生活,谁也不占谁便宜,但唯有一个要求就是太子太傅必须得在朝中帮他说好话,且要一直帮着他。
太子太傅家中的小女儿长得很黑很瘦,外界来说便像个小猴子,完全算不上漂亮,太子太傅高兴,秦漠也稍微有个能帮他撑腰的了,便就将这事儿办下来了。
云谣听了这事儿只觉得荒唐可笑,她以为在这种朝代里,女子是男人权利上的牺牲品,却没想到有的人连自己的儿子都能利用,二少爷一点儿委屈都不能说,只能跟随者大哥和将军夫人提着聘礼去了太子太傅的府上提亲。
婚期定在五月,太子太傅生怕秦漠反悔似的,只给他两个月的时间筹备。
太子太傅毕竟是教皇子读书的,是皇子的老师,在朝中有一定地位,秦漠被晏国大败丢失了四座城池之后差点儿就要被皇帝一气之下砍头了,太子太傅率领文臣劝慰皇帝,又分析了晏国与姬国的实力,说道姬国本来就不是晏国的对手,如今丢了四座城未必不是件好事。
这四座城虽说丢了,但姬国一直都在守城,并未耗损过多兵力,反而是晏国攻城耗损过多,如今占领四座城池又离晏国甚远,粮草不到,早晚得弃城收兵,到时候便让秦漠率兵追过去,趁着他们腹中饥饿离得匆忙之际,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这么说来,皇帝倒是被安抚了不少,秦漠的项上人头总算保住了。
将军府二少爷出府另开府那日,便是娶太子太傅的小女儿之时,娶亲当天将军府也堪称热闹,因为太子太傅毕竟保住了秦漠的人头与地位,秦漠自然要还对方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屋外敲锣打鼓响了很长时间,整个儿将军府都挂上了红绸庆祝,云谣身为将军府中的人也不得不参与进去,陪着那些过来喝酒的大人们的家中女眷一起在后院里说着闲话,娣儿就怏怏地跟在她的后头。
云谣有些庆幸自己不是大夫人生的女儿,不必被众星捧月还得接受虚伪的夸赞,只需要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听着即可,等到宴席散去,她又可以回去自己的小院里避开这些人群。
后院里的女子虽说大多足不出户,却也是朝中官员的夫人、女儿,多少听过一家之主回来说说朝中之事,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晏国大败姬国一事。
将军夫人显然不太开心,脸色不好看,也不知是谁家的夫人察言观色厉害,立刻转开了话题道:“打仗有什么好说的?咱们不说那个,要我说这晏国嚣张不了多久的,据说他们那个皇帝是个短命的相,三天两头就生病,先前我还听说那皇帝死了呢!不知怎么的又活过来了,即便活了,也活不了多久。”
“就是就是,要不了我们秦大将军出手,他们自己也会乱,我听说这皇帝还小,不过十九吧?”一名夫人接话。
又一人说:“嗨!二十!”
“十九、二十,也差不了多少嘛,小小年纪操持那么多,难怪身体扛不住,我还听说他那方面不行,所以直至现在也无个子嗣呢!”
“这他若突然死了,整个儿晏国不用人打,自己就亡国啦!哈哈哈……”
将军夫人脸色好转,也跟着笑了笑。
云谣坐在众人后头,听见这话心口不可遏制地刺痛了一瞬。
她很久没听过唐诀的消息了,当真很久了,时间过去很快,晏国与姬国交战的消息隔一个月就传来北城一次,即便如此,云谣也没听过唐诀的只言片语。
却没想到今日却在这些大臣夫人的口中听到,尽是些庸俗的八卦。
十九、二十。
是啊,再过百日,他就二十岁了。
第185章 装相
八月初六,唐诀的生辰,因为唐诀不愿铺张,除去三日的休沐之外,也只照旧往常,在梦梨园的尚寒宫里摆了宴席,与后宫的妃嫔还有朝臣一起用餐,等到餐后他们献上今年的礼物之后,这个生辰也就算是过了。
只是今年与往年不同的是,皇后、太后,皆不在场。
今年的二月底,殷如意在紫和宫中生产了,生了个小女孩儿,接生的说这孩子比起平常人家生的孩子要小许多,恐怕很难养活,而殷如意本就是高龄产子,在生孩子的过程中大出血,生完孩子后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死在了血泊之中。
唐诀没给殷如意留面子,正如殷如意当年没给他的母妃留面子。
宁妃是被扣上了诬陷孝娴皇后之名被人雨夜灌下毒药才死的,唐诀自然也不会让殷如意作为晏国的太后入殓,殷如意身为晏国太后,却与人私通,甚至怀有身孕,为生子而死一事他让史官清清楚楚地记录在册,并削了殷如意太后之名,不准她入葬太后陵墓,只将她的尸体埋在了殷家的坟堆中,也未大办,她死的当日,便直接叫人拖出宫了。
至于殷如意生的那个孩子,唐诀让人将她也带出宫,远离京都,找个家中没孩子的殷实人家送过去,再留两锭银子,若能养活便好好活,若养不活也算是她的命了。
太后死,晏国无丧,唐诀处理得快,也很果断,紫和宫中那些照顾太后的宫女一个不留。
至于皇后……因那一句此生不再相见的话,皇后便从未出过清颐宫了。
在唐诀生辰的前一个月,后宫还出了一档子事儿,因唐诀从未去过后宫,所以娴昭仪与一名长相好看的太监私通之事被发现,娴昭仪也没了,如今宫中妃嫔人少,礼部尚书却也不敢提采选之事。
皇后只在清颐宫中吃斋念佛,整日不出,几乎谁也不见,最近连齐灵俏都见少了。
淑妃虽帮着打理后宫,却力不从心,一直都是陈昭媛在旁协助,后宫里就还有一个沐昭仪与陈婕妤和齐美人,总共加在一起,一只手便可以数的过来,礼部尚书急,急自己的外甥女虽成了昭媛,却腹中不争气,其余的朝臣也急,急陛下如今都二十了,还没有子嗣。
一餐饭后,朝臣献礼,唐诀歪着身体靠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额头,眼中平平,不论看见什么宝贝都没有半分光彩,后来便是妃嫔献礼。
淑妃为首,她家中无人,又不受宠,实在没能送什么好东西,只能送上自己画的一幅画表心意,唐诀看那副画的表情,与看前头的奇珍异宝并无不同。
后来的嫔妃也送了一些东西,齐灵俏因与淑妃、陈曦为一宫,故而坐在一起,她手上倒是有个宝贝,不过那东西不是她的,而是皇后托人找来的,一副顶级文房四宝,笔墨纸砚皆是金贵,送给唐诀时,唐诀依旧兴趣缺缺,只点头算收下了。
轮到陈曦时,齐灵俏仔细地看了陈曦一眼,总觉得她今日与往常有些不同,微微皱眉再细看,齐灵俏一惊,问她:“你怎么在自己眼下画了朵小红梅?”
陈曦朝她瞥了一眼道:“我为了赶制陛下礼物多日不能好眠,所以眼下生了个痘,为了避免难看,只能这般画了。”
齐灵俏眨了眨眼说:“你平日也不喜欢穿绣梨花的裙子,不是更爱兰花多些吗?”
陈曦微微一顿,淑妃也朝她看去,也觉得今日的陈曦有些古怪,齐灵俏撇嘴:“你这样有些像云妃。”
穿着,妆容,都像。
“迢迢以前是跟着云妃的,现下跟着我,恐怕是把那些小习惯带来了,我却是无所谓的。”陈曦说罢,走上前去送自己备好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