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心里一跳,连忙道:“老爷,胜芳只是一时没有想明白,您何苦逼她?”
“现在她受了伤,我先带她下去清洗一下,晚点再说吧。”
陈胜芳又痛又难过,她看向陆云鸿,见陆云鸿在整理自己的长衫,一时间受不了打击,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丁氏很快扶着陈胜芳回去,那担心的模样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敞厅里,段学林对陈明达道:“倘若胜芳不愿,那就不要勉强了。丽珠虽然年纪小些,但也可以先定亲,等丽珠及笄了再迎娶过门。”
陈明达叹道:“也不知她着了什么魔,从前是极听话的,现在越来越拎不清了。”
说着,看向陆云鸿道:“大外甥,舅舅今天来是替我那不成器的女婿赔不是的,希望你看在舅舅的面子上,不要再追究了。”
陆云鸿连忙道:“舅舅说哪里话,今天周县令过来,我已经让他关照段秀才,希望段秀才不要受了什么委屈。”
“至于追究之事,我们陆家当然不想闹大,毕竟这对声名有碍。”..Com
“不过……”
“不过什么?”陈明达连忙问道。
同一时间,卫石竖起耳朵,段学林握住椅子的手紧了紧。
陆云鸿却不紧不慢道:“这件事说简单,不过是认错人闹出的一桩笑谈,不值当什么?可怕就怕我那五位大舅兄和岳父大人当真了。”
“几位有所不知,我这岳父大人统共就这么一位嫡女,还是幺女,最是疼爱不过。想当初她和我们深陷大狱,表面是和我们陆家共存亡,实则太子殿下早就求得了宽赦文书,只不过不曾对外公布罢了。”
“这些几位知道便罢,切勿外传。”
其余几人听得是心头警铃大作,哪里敢多话,连忙点头应是。
陆云鸿见震慑住他们,便继续道:“眼下舅舅登门,我便即刻修书前往京城。不过东宫眼线遍布,事情发生时又交与衙门处置,能不能瞒住还是一说。若瞒不住,日后便是王家和段家的事情,与我们陆家不相干了。”
陈明达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厉害的地方,听得是心惊肉跳的。
卫石见段常林手脚发软,面色发白,生怕他被吓死过去,当即道:“虽然如此,但还请陆状元帮帮忙。一则是因为段奇文罪不至死,二则我相信陆状元一定有办法解决此次危机的。”
段学林见卫县令帮他说话,连忙下跪道:“陆状元,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万望保他平安。”
“只要你能帮忙,我就算是散尽家财也愿意啊。”
陆云鸿见状,佯装为难。
陈明达也道:“外甥,大外甥,算舅舅求你了,你就解了段家之困,帮舅舅这个忙吧。”
陆云鸿叹了一口气:“罢了。”
“舅舅之命,云鸿哪敢不从。不过只是愚见,若段家做不到,舅舅就不要管了。”
陈明达还未开口,段学林便连忙磕头道:“陆状元请说,我段家一定办得到。”
陆云鸿道:“眼下段秀才的功名还在,证明我岳父他们都不知道,段家好生把人接出去,叮嘱他安心静养便是。”
“倘若过月余,段秀才功名被革,那证明京城那边已经知晓,并且不肯绕过。霎时段家还是将段奇文除名,以求自保。”
“否则,怕是会影响段家人日后的科举和仕途。”
段学林一听,彻底软了。
这就是能救儿子的性命,却救不了儿子的前程。
陈明达也是一惊,连忙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陆云鸿闻言,有些生气道:“舅舅,您到底知不知道段家招惹的人是谁?王家的千金,我的妻子,我们是皇上亲自赐的婚,明面上她还算太子殿下的师妹。”
“说严重点,段家是在藐视天威,是滔天大祸啊!”
“如今若不是看在舅舅的面上,我若坐视不理,我岳父他们还要如何惩治我都是不知的,而他们一举一动都与东宫息息相关,你说各地官员会如何想?”
“再则说,段家是苏州人,那为何今日知府大人不敢来掺和?”
陈明达彻底被震住了,不敢再说话。
石县令也感觉屁股底下的凳子太硬,坐不住了。但他还可以仰仗陈明达,自然不会太害怕。
段学林也明白过来,他唯有抓住陈明达这根稻草,才能真正让他的儿子活下去。
只见段学林装好婚书,连忙朝陆云鸿磕头道:“多谢陆大状元指点,段家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能等到功名被革,而是现在就必须将段奇文逐出段家。
想到这里,他心痛如绞,但却没有办法。
陆云鸿见他们都已经清楚事实,便道:“那几位先喝杯茶,我这就去写信。”
陈明达他们不敢耽搁,连忙目送他离开。
等陆云鸿一走,段常林就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明面上将他逐出段家,家产却都会给他的。等过几年他们有了孩子,这件事过去了再将他认回来,想必看到段家的孩子流着陈家的血,陆状元也会想办法周全的。”
这是打定主意绝不退婚了。
陈明达虽然后悔,可当着石县令的面也说不出悔婚的话来,只是幽幽叹道:“但愿如此。”
陆云鸿去了书房,发现他爹已经把书信写好了。
并古怪地看着他道:“很好,还没有把人吓死。”
陆云鸿诧异道:“爹什么时候也管闲事了。”
陆守常没好气道:“你为你媳妇出头是好事,但你能不能想想你老娘,她可就这么一个弟弟,你以为她不心疼。”
被教训的陆云鸿点头,淡淡道:“我知道了,这不是还没有吓死吗?”
“砰”陆守常拍桌。
“吓死了,你表弟能跟你拼命!你说的这些能糊弄这几个老家伙,能糊弄你表弟?”
“行了,见好就收,亲家那边我会去解释,段奇文若是真娶了胜芳,你不能断了他的仕途。”
陆守常说完,转身出去了。
陆云鸿拿着信件,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老头子根本不知道前世云冉经历了什么,不然只怕恨不得将那段奇文剥皮拆骨。想要他放过,做梦呢!
陆云鸿想着,低头看了一眼信封,目光幽暗不明。
等他再出去时,无意识地研磨着指尖的墨痕,而书房外的绿色盆栽里,多了一些被撕碎的纸屑。
===第43章 陆云鸿你特莫的就是个人才啊===
王秀早早躺下,不知怎么,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总是会注意门口的动静,听见一点声响就屏息凝神,可过了一会才发现,不是陆云鸿。
王秀躺平,反思了一会,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要不得,怎么能因为那个睡在身边的男人没回来就睡不着呢?
要知道从前的工作多艰苦啊,值夜班的时候躺地上都能睡着。
于是她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一个半时辰……
算了!
王秀放弃了,她满心愤懑地爬起来,披了一件厚披风就开门出去。
当冷冷的寒风迎面吹来,她当即就后悔了。
不应该啊!
她一名严谨的外科医生,还选修过心理课,怎么现在像个没安全感的小女人一样?
王秀心里万分鄙夷自己,然而脚却很实在,一直往前走。
她心想一定是腿自己抖着往前的,跟她没有关系!
要是陆云鸿在这里,估计都要笑出声了。
可这会的陆云鸿刚送卫石和段学林离开,回来就看见堵在垂花门下的陈胜芳。
大半夜的,她穿着白色的对襟褙子,长长的秀发披下,远远看着跟抹幽魂似的。
陆云鸿看见的时候,心里猛然一跳。倒不是他害怕,而是他想到了王秀,她要是看见,这会子只怕嗓子都喊破了。
陆云鸿蹙了蹙眉,不悦道:“胜芳,你大晚上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陈胜芳哭泣道:“大表哥,我求求你救救我,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陆云鸿笑了,怎么谁都跑来跟他说他有办法的?
难不成其他人是摆设吗?
他当即道:“我刚刚听舅舅说,你大哥就快到了,你等他来了再商议吧。”
“段家之所以要结这门亲事,不过是想找个依靠,只要到时候依靠有了,他们段家不会步步紧逼的,他们也没有那个胆量。”
陈胜芳走近他,哭得梨花带雨的,伤心道:“不会的,我爹不会退亲的。我娘说了,段家给了五千两聘礼,我爹都把银票收下了。”
“大表哥,你就帮帮我吧,只要你开口,我爹一定会取消这门亲事的。”
陆云鸿道:“我开口可以,但是我没有五千两赔给你爹啊。”
陈胜芳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呢,诧异地抬头,泪珠儿颤颤巍巍的,将落不落,好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