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次来陆家就不打算回去了,为此还和大哥吵了一架,大哥现在一定不会管她的。她知道大哥不想她做妾,觉得有失身份。
可如果是跟大表哥……
她是愿意的,毕竟婆母就是大姑母,她受不了什么委屈。王秀再厉害,嫁入陆家两年了还没有孩子,这就是她的机会。
陈胜芳越想就越睡不着,但她来陆家两天了,都还没有机会跟陆云鸿说话。
就在这时,陈丽珠见姐姐还不睡,便爬起来。
她揉着眼睛看着姐姐,问道:“姐姐,你是在担心娘吗?”
“别担心,大姑母人很好的。”
陈胜芳回头,看着傻傻的妹妹,眼里平静无波。
继母有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私心,这无可厚非,她和哥哥也有呢。
可继母想拿捏她的婚事,这是她不能允许的。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既然继母要撕破脸,她怎么能不成全?
“你快睡吧,我今日惹娘生气了,我怕她一会要过来训我。”
陈丽珠听了,有些担心地爬起来。
“那我还是陪着姐姐等吧。”
陈胜芳看着妹妹,轻叹一声,随即上前道:“罢了,我们先睡,娘估计今晚不会过来了。”
临睡前,陈丽珠拽着姐姐的手腕问道:“那个段秀才已经被抓了,大姑父为什么还会那么生气啊?”
陈胜芳顿了顿,淡淡道:“或许是因为大表嫂吧,她是王家的女儿。”
“王家怎么了?”
“王家很厉害!”
“比之前大姑父当的官还厉害吗?”
“是的,比那个还厉害啊!”
“啊?那大表嫂岂不是下嫁到陆家来的,怪不得她好像一点也不怕大姑父和大姑母,连大表哥都不怕。”
陈丽珠说着,却不知道自己无声中往姐姐心里捅了一刀。
可不是吗?
王秀是王家的嫡女,两让陆家休弃她是不能够的,就连大哥都说,陆家要指望王家起复。
所以就算她有什么想法,也只能悄悄谋划,不能在没有成事之前就暴露了,不然等待她的下场,怕是和段奇文差不了多少。
陈胜芳的呼吸重了些,她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小声道:“快睡吧。”
陈丽珠点头,小声地嘟囔:“大哥哥将来若是中了状元,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像大表嫂一样,嫁给谁都不怕受欺负了?”
“姐姐,其实我挺羡慕大表嫂的,大表哥对她真好。”
陈胜芳闭上眼睛,她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这让她觉得,自己是在自取其辱。
……
另外一边的厢房里,陆云珠睡着以后,陆云媛悄悄爬到了姐姐的床上。
还没有睡着的陆云冉看见她来了,揭开暖和的被子让她躺下。
“姐姐,你说今天芳表姐为什么不认那个段奇文,是因为她真的害怕段奇文是来纠缠她的吗?”
陆云冉闻言,轻嗤道:“怎么可能?舅母是真的觉得段家好,如果段家看中的人是胜芳,那舅母就不会到咱们家来了。”
“我看当时是大哥走到大嫂前面去了,胜芳估计认出来了。”
陆云媛顿了顿,吃惊道:“她该不会是想看大嫂出糗吧?”
“她到底在想什么?今天大嫂还给她买了新衣服呢,我看她挑的时候也没手软啊!”
陆云冉看着帐顶,眉头微皱,冷冷道:“谁知道呢,反正如果她想做什么伤害大嫂的事,我决不允许。”
陆云媛也连忙道:“是的,大嫂多好啊。咱们家被抄家那会,大嫂偷偷把我们的首饰带出来,出京后又怕我们没有零花钱,好几次借着买荷包就把银票装在里面。”
“爹娘嘴上不说,心里都清楚,大嫂对我们好着呢。”
“芳表姐要是想打坏主意,我们就和爹娘说,送她回陈家去。”
姐妹俩这边敲定主意,却不知那边的王秀呼呼大睡,压根没有把陈胜芳那点小心思放在眼里,一个陆云鸿她都在考虑要还是不要,更何况一个有心觊觎,却连自己觊觎了什么人都不清楚的小姑娘。
因为前一夜睡得很好,王秀天一亮就醒了。
陆云鸿难得还在身边,她发现自己枕着陆云鸿的手睡了一夜。
她摸着陆云鸿的手腕着,听着陆云鸿说:“别碰,麻了。”
王秀忍不住笑道:“傻子!”
说着又不忍心,仔细地替他揉了起来。
渐渐的,陆云鸿睁开了眼睛,静静地望着她。
窗户外透进来的光朦朦胧胧的,她那面孔在光影中却渐渐清晰起来,眉眸柔和,笑容甜美。
陆云鸿的心被勾得痒痒的,所谓夫妻,不正是这样吗?
和和美美,互相照顾。
“好点了吗?”
“好点了。”
“那快起床吧,我估摸着今天会有人登门。”M..coM
王秀说着,将陆云鸿拉了起来。
陆云鸿原本是没有赖床的习惯,可不知怎么,还往后跌了跌。
顺带着把王秀也给拉倒了,要不是蓉蓉听见他们起床端了洗脸水来,估计今天是别想早起了。
可怜的陆云鸿,在蓉蓉推门进来之际,还被王秀给捶了两拳。
蓉蓉只看见一阵拳风,有些摸不着头脑,匆匆放下洗脸盆就走了。
王秀深知被误会了,瞪了陆云鸿一眼,率先起床。
结果夫妻俩刚洗漱完,连早膳都还没有用,楠楠便来回禀,说是周县令来了。
王秀看向陆云鸿,轻哼道:“我说什么?”
陆云鸿道:“你放心吧,周旭不傻,不会为段奇文求情的。”
王秀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总之给我们找了麻烦事,这几日别想清闲了。”
陆云鸿想想也是,便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吧,你去和云冉她们打叶子牌。”
王秀眼睛一亮,叶子牌有什么好打的,要打打麻将啊,当即把叶子牌改一改,让秦严送去县里找首饰店做,最好选用白玛瑙的材质做。
以后的娱乐项目有了,王秀心情还不错,打算把村里送年礼的人家统计一下,一并将礼还了。
这时秦严的媳妇卢氏进来,说是有个姓裴,叫裴善的年轻人来了。
“你说是谁?”王秀惊了一下。
卢氏道:“瘦瘦高高的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说是之前我们府上的小姐买了画。可我去问过大小姐她们了,都说没有。”
王秀抬手,示意她知道了。
他叫裴善?是她知道的那个裴善吗?
倏尔间,王秀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心里也腾升起一股莫名的惊颤。
===第38章 他吃了个干醋===
裴善,那个十六岁就考中探花,在京城留下一幅琼林士子图后打马出京,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中。
但无疑,他的年岁和他的事迹,点缀在陆云鸿之前,就成为了后世史学家津津乐道的存在。
无数人曾说,裴善若肯留朝,首辅未必是陆云鸿的。
那叱咤三朝的陆云鸿,也就未必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可裴善桀骜不驯,不服于官场的黑暗和势力,他的离开给他整个人生都笼上一层神秘的面纱,甚至于他画的琼林士子图也被保留到了后世。
那与其说是琼林士子图,不如说是琼林寻欢作乐图。里面的士子或坐或卧,或说或笑,都带着虚伪客套,那栩栩如生的神态,生动地将士子们志得意满的骄傲,以及尘埃落定的舒畅,以及对官场未来的憧憬,都描绘得淋漓尽致。
但裴善的图,其实是有很强的反讽意义,这也是裴善最后名声大噪的所在。不肯同流合污,自洁于世,最终放弃到手的功名利禄,潇洒离去。
后来有说他进山修道了,也有说他藏于敦煌断崖下的洞穴里,一生执着于壁画,研究了一辈子的佛像,最终顿悟后走进茫茫的黄沙中,结束了他的一生。
这些都是编撰的野史,并不足信,但还是有作者以裴善进行创作,写了一本《繁华尽头是黄沙》,封面是有名的插画师画的,茫茫黄沙中的一抹红,飘荡在天地间,宛如心尖血点燃的一盏孤灯。因为那封面实在是太有意境,王秀还买来看过的。
可是现在这么巧,这个叫裴善的少年找来了。
他会是历史上那个裴善吗?
王秀深深吸了口气,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偏厅里,穿着单薄的少年看了看露出来的半截袜子,微微皱眉。
早知道他就先去买套衣服再来,不过……也许人家只是一时兴起呢,不花那个钱,至少也能给别人一个后悔的机会。
正想着,突然门口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你在这里干什么?”
裴善连忙站起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位俊朗的男子,只见他眉眸朗然,面如冠玉。此时他穿着一身银色绣竹纹的对襟大氅,身后似乎藏了一个女子。
女子搂着他的腰,额头似乎不情不愿地靠在他的背上,像是在撒娇。如此这般,应该是他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