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鸿凝重道:“不喝茶了,你上来,我有话吩咐你。”
是吩咐,不是商量。
宋沐廷敏感地察觉,不会和安郡王有关系吧?
结果上去以后,陆云鸿第一句话就道:“敢不敢跟着我干一件大事?”
宋沐廷愣了愣,问道:“什么大事?”
陆云鸿道:“择明主,除奸邪,挣一个从龙之功。”
宋沐廷大惊失色,连忙压低声音道:“当今太子,太子他……”
陆云鸿摇头,示意他别说了。
宋沐廷果断闭嘴,因为他明白了陆云鸿的意思,那个他们要推翻的人不是太子。
既然不是太子,又有从龙之功,那会是谁?
这会宋沐廷也懵了。
他走上楼梯时,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还回头看了看。
看见是自己的亲信守在下面,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等他走上去,才发现陆云鸿连茶都没有喝,杯子都是空的。
他是特意来这里等他的。
想到这里,宋沐廷便道:“我和计云蔚没有你聪明,这点我们早就承认了。我从广州过来投靠你们,你们也没有拒绝,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现在你有什么吩咐就说吧,我能办的一定办!”
陆云鸿道:“安郡王睚眦必报,若是上位,一定会迫不及待清算你们宋家,以赔偿他之前的损失。”
“现在太子和长公主势力独大,他掀不起什么风浪,不如就趁机将他扼杀在争位的路上。”
陆云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目光冰凉。
宋沐廷眼珠子跟着转了一下,心里满是寒意。
陆云鸿的意思是,要让他们宋家打头阵,出来搞事情了。
“之前那一万两银票还款的事情……”
见宋沐廷问了出来,陆云鸿直言道:“是我的意思,也是为了今天做准备。”
宋沐廷:“……”
他还能说什么?
说陆云鸿够坦诚?坑朋友也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
哦……说错了,当时人家陆云鸿是帮他们宋家出主意,那还不叫坑呢!
当然,现在也不叫,除非他们宋家甘愿上套!
“你让我想一想,这关乎我们宋家几百口人的性命。”宋沐廷说着,脸色有些凝重。
陆云鸿道:“可以,但你只有今天的时间,明天我就会来要结果。”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会另外想办法。”
“但是,这件事虽然对你们宋家来说是一场豪赌,可现在的宋家,也唯有这场豪赌可以翻身了。”
宋沐廷知道,一战成名,宋家自然会一跃进入太子和长公主的眼中,从而得到提拔,顺势进入官场。
但是……若是输了,宋家也将万劫不复。
毕竟安郡王再如何不是,他始终都是皇上的儿子。
陆云鸿并没有步步紧逼,他准备离开了,临走前拍了拍宋沐廷的肩膀说道:“如果有一天皇上连太子都不在乎了,你觉得他会在乎一个安郡王?”
宋沐廷猛地看向陆云鸿,只见陆云鸿勾了勾嘴角,笑得云淡风轻。
宋沐廷愣住,只觉得整个人手脚发麻,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他这是同意呢?
还是不同意呢?
陆云鸿这厮太阴险了,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做的……
对哦,他险些忘记了,现在的陆云鸿最惜命了,就算不在乎他自己的性命,那还有他妻子王秀和未出世孩子的性命,还有陆家二老的性命呢?
陆家都豁得出去,没有道理宋家豁不出去啊!
宋沐廷猛然拍桌,随即推开窗户,对着陆云鸿的背影喊道:“不用明天,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
“我干!”
陆云鸿脚步没停,背影依旧挺拔,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宋沐廷:“……”
他想爆粗!
他可是拿着宋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陪着陆云鸿赌,陆云鸿倒好,好像要去钓鱼一样,悠闲得不像话!!
===第184章 原来……我早就见过她的===
入冬后,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太子殿下毫无征兆地病了,虽说是病了,却不严重。只是梦见自己已经殒命,还看见了王秀。
他梦见自己坐在一处宽敞的陋室里,陋室中烧了旺旺的柴火,然后他紧挨着取暖。
王秀走进来,很自然地坐在他的身边,就好像他们曾经无数次这样坐在一起说过话一样。
她出声问道:“你还习惯吗?”
太子心里清楚,她问的是,他离开人世,来到这个地方还习惯吗?
他回答道:“并没有什么区别,还是要经常处理政务。”
王秀笑了笑说:“那就好,我还怕你不习惯。”
太子半梦半醒中,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人的生和死,真的只有一线之距。
等他醒来以后,看着外面的天光泛白,以为天都要亮了。
等叫来花子墨,花子墨打着哈欠道:“刚刚寅时,殿下再睡会吧。”
太子不信,怎么才寅时呢?
他坐起来问道:“那天怎么亮了?”
花子墨来了精神,笑着道:“不是的,天还没亮,是外面下雪了。”
“都堆了厚厚一层,奴才先前还怕殿下冷,让他们多加了两个熏笼进来。”
太子恍惚,原来是下雪了,屋里又闷热,怪不得他说身上还起了一层薄汗。
不过这梦着实奇怪,他和王秀在陆家出事之前都不熟悉的,少傅宠女,并没有将她拘在京城。
自豆蔻起,一年十二个月,王秀有八个月住在王家京郊的山庄里,听闻上山打鸟,下河摸鱼,训狗追贼,养鹅看门,稀奇古怪。他也是从王家父子的口中得知一些,但想着小女孩调皮些也无妨,并不在意。
直到后来,陆云鸿考上状元郎,父皇跟他提起,说陆守常是个直臣,儿子又有出息,理应要大用。
然后便有了王、陆两家的赐婚。
他明白,王秀嫁给陆云鸿是父皇想借王家的手拴住陆家,那个时候陆守常要去治水,他是个直臣,也是个能臣,如果没有人从中作梗,陆守常回来就该位列首辅了。
可惜……
陆家出事,王家来求他救王秀,他心里有愧,便去求了父皇。
父皇理应也是和他一样的,否则不能答应王家无理的要求。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王秀会愿意陪陆家共进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父皇顺势放了王秀,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起来。或许是父皇觉得,他做主赐下的这桩婚事,终究还是成全了一堆璧人,而并非是什么坏事。
如此,王家和陆家也算是真正的携手同行。.c0m
直到现在,他们好像与东宫密不可分,也更加的尽职尽责。这与父皇当初赐婚时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却没有什么欣喜之感。
太子微微叹了口气,如果重新再来过,他不会同意父皇给王秀和陆云鸿赐婚。王家人捧在掌心里宠大的小姑娘,理应要自己挑一个满意的夫君才是,而不是沦为一颗棋子,搅进这场权利的漩涡。
天亮后,花子墨听见太子咳嗽几声,精神也不如往日那般好。
他吓得急忙召了孙院使过来,却得知太子受了凉,要静养几日。
花子墨刚刚把孙院使送出去,转过头回头,便看见太子站在窗前,支开的窗户还飞进了白茫茫的雪花,吓得他赶紧去把窗户关起来。
就在这时,花子墨听见太子的声音道:“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红衣的姑娘,她在雪地里走,一直往前,连头也不回。”
花子墨连忙支开窗户看过去,庭院中的松柏上堆着皑皑白雪,青砖地面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高高的院墙上挂着雪白的冰钩子,只有爬上墙头的那一枝红梅,在冰天雪地中开得正艳。
他一时恍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会错了意,太子兴许指的是那一株红梅呢。
花子墨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见太子笑了笑道:“原来……我早就见过她的。”
她是谁?
花子墨睁了睁眼睛,一头雾水。
他很快命人去将那红梅摘来,就放在了太子的书案上。太子见了以后,便挪不开眼了。
花子墨暗喜,看来他还真的是猜对了。
殊不知,太子想的却是,原来太傅对他尽职尽责,倾囊相授,为的并不是王家五子日后的荣华富贵,而是王家幺女的婚事周全。
因为他记起,有一年腊八,他去王府。远远看见一个小姑娘爬到院墙上去摘红梅,他刚去,便听见下人惊呼:“小姐,你快点下来,太子殿下来了。”
然后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一跃从院墙上跳下,却不小心崴了脚。
可那一瘸一拐的身影,竟然半刻都不敢停留,一边小跑着,一边哀嚎道:“天呐,太子殿下来了。救命!快跑!!”
他笑着往前走,想着应该是小师妹,见一见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