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菱歌一身新娘的嫁衣,坐在倒下来的大树枝干上,疑惑道:“难道是微生家给的情报有误?”
“微生家的情报向来不会出错。”微生珏的目光停留在叶菱歌的脸上。今日她的新娘妆是桑遥帮着画的,桑遥最清楚叶菱歌的美丽,每一分动人,都是照着微生珏的审美精心描绘出来的。
“有没有可能,是你们两个身上的杀气太重?”桑遥托着下巴,打量着微生珏和钟情二人。
微生珏就不说了,他冷锐锋利,像一把出鞘的宝剑,钟情内敛许多,但整个人的气质是阴郁而妖冶的,像是烂泥与枯骨中绽放的鲜花,站在那里,即便不说话,也有一种迫人的压力。
“我同意遥遥的说法。”叶菱歌跳下树。
微生珏和钟情担心叶菱歌被猪妖伤害,都寸步不离地盯着,混在送嫁的队伍里。妖怪的观察力最是敏锐,那猪妖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见过的猎妖师,比他吃过的人还多。他肯定是觉察出了不同寻常,才没有现身。
“现在该怎么办?”叶菱歌说。
“我们再扮一次新嫁娘。”桑遥建议。
“那妖怪见过菱歌了。”微生珏说。
“没事,这次我来扮。”原书里,就是这个缘由,第二次由桑遥扮演新娘的。她主动提出,是想改变一次剧情线。
微生珏长得帅,家世好,走到哪里都招桃花,没记错的话,女配李樱桃在黑风岭这个副本出场,她对微生珏一见钟情,死缠烂打的功夫,比微生瑶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她在,微生瑶破天荒的不作妖了,一山还有一山高,她在李樱桃面前甘拜下风,不过好在她比李樱桃苟得久,李樱桃顶多在这个副本里的存在感强点,但也足以让叶菱歌膈应了。
李樱桃的出现,让男女主本就岌岌可危的感情线,又多添了几道裂缝。就像漂亮的花瓶,裂纹越来越多,支离破碎是迟早的事,最好的做法就是让打碎花瓶的人,不看上这只花瓶。
“不行,这太危险了。”微生珏断然拒绝。
桑遥不是叶菱歌,叶菱歌是一名优秀的猎妖师,她的本事足以应付强大的妖怪,桑遥灵力微弱,箭术差,她的魂魄还是妖怪最喜欢的食物,从小到大,她因着这个原因,无数次身陷险境。
微生珏暗暗发过重誓,努力变强大,就是为了让桑遥不再去做他的诱饵,来帮他铺出一条锦绣荣华路。
桑遥:“让钟少侠跟着我。”
微生珏:“你不是说他杀气重?”
“钟少侠要保护师姐,所以才会展露出攻击性,我对钟少侠来说不重要,是死是活,钟少侠并不在乎。”
这样说,微生珏更不可能放心了。钟情对桑遥确有敌意,这一路上,微生珏就感觉到了。这个少年天赋高,本事大,却太过心高气傲,唯我独尊。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师姐,好几次桑遥险些命丧妖怪手中,他都无动于衷。
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妹妹,交到这样一个凉薄的少年手里。
“我跟着你。”微生珏说。
“同样的道理,哥哥出于保护我的心思,会藏不住自己的杀气。所以,还是让钟少侠来吧。”
“可是遥遥,钟少侠他……”
“微生公子是信不过我吗?”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钟情突然开口。少年一身翠绿长衫,指尖夹了片树叶,目光透过额前垂下的碎发睇了过来。
“我并非这个意思,遥遥她很特殊。”微生珏指的是桑遥的身份。桑遥有多能招惹妖怪,钟情是见识过的。
“我可以向微生公子保证,三小姐不会有事。”钟情道。
“以阿情的本事,想要护遥遥平安无虞不是什么难事,微生,不如给阿情一个机会。”叶菱歌道。
叶菱歌难得请求微生珏。微生珏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第8章 桑遥与叶菱歌身量所差无几,嫁衣不用重新做,直接穿叶菱歌这身就行。桑遥体型瘦弱,嫁衣上身,略显宽大几分,更衬得她腰肢纤细,弱柳扶风。
这次钟情扮演的是迎亲的新郎官,他本就相貌昳丽,红衣披身,艳烈灼目,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阿情穿这身衣服,真是好看。”叶菱歌忍不住感叹,“阿情这是头一回做新郎官呢。”
“钟少侠是头一回做新郎官,我也是头一回做新娘子。”桑遥向钟情伸出手,“钟少侠,合作愉快。”
钟情挑起唇角,击了下她的掌心。
叶菱歌语重心长地叮嘱道:“阿情,答应我,此事不可儿戏,一定要保护好三小姐。”
“师姐放心。”少年回道。
准备就绪,迎亲的队伍吹响唢呐,敲敲打打出发。桑遥坐在轿中,头戴金冠,面罩红纱。
轿子晃晃悠悠的,迎着落日走去。
她将轿帘掀开条缝,钟情骑着匹高大的黑马,走在前面,衣袂被风扬起艳红的一角。
到了黑风岭,两侧都是茂密的丛林,光线逐渐黯淡下来。夕阳被树隙切割成无数橘黄色的光斑,落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桑遥从袖口里取出早已备好的银针,对着指尖狠心扎下。一阵尖锐的刺痛过后,血珠如同一粒红豆,冒了出来。
桑遥用力挤了挤,鲜血的气息漫开。
他们说,妖怪闻着她的血,味道是香甜的。
她嗅了嗅,闻不出来。
坐在马背上的钟情,回头看了眼桑遥的方向。那无时无刻不在蛊惑着他的灵女香,此刻变得十分浓烈,勾动着他进食的欲望。
忽然起了一阵风,树叶飒飒作响,狂风卷起沙石,迷住了众人的眼睛。
黄沙弥漫,妖气冲天,众人不得不以袖遮眼。
“妖怪,有妖怪。”有人张皇失措地喊道,丢下轿子就跑。那猪妖不是每次都会出现,要不是给的钱多,谁愿意来赌这个命。
钟情掌中一团电光砸了出去,不耐烦地说道:“谁再跑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地面多了个焦黑的坑,那些人被他的气势镇住,不再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钟情勒住缰绳,驱使着座下马匹走到轿子前,弯身唤道:“三小姐。”
轿中无人应答。
钟情命令道:“掀开帘子。”
随行的喜娘颤颤巍巍打开轿帘。
帘内早已空空如也,哪有什么新娘子。喜娘登时瘫软倒地,惊恐地喊道:“猪妖偷走新娘子了!”
*
桑遥是被一阵大风卷走的,再次定睛时已身在一片黑压压的深林里。
周遭重重叠叠涌着白雾,可见度不达一米,白雾的深处隐约可见枝繁叶茂。
桑遥扯下红盖头,摘掉金冠,出声道:“钟情,你在这里吗?”
身后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桑遥提起裙摆,警惕地转身:“谁在那里?”
她快步走过去,雾霭从身侧流动而过,并无其他人踪迹。
有人在嗅她。
鼻尖耸动,喉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呼出的气息里伴随着难闻的恶臭味。
桑遥后颈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抬起袖摆,袖中飞出数道黄符,燃成火焰。金色的火焰向着四周散开,所到之处,浓雾渐渐消弭。
桑遥取出射日箭,刺向左侧,一只巨大的影子嗷嗷惨叫着掠入深林。
桑遥追了上去。
影子不见了踪迹,一片花海拦住她的去路,花色以红白为主,撞出绮丽的颜色,迎风招展,香气扑鼻。
这样浓郁的香,让桑遥感觉到了不安。
糟糕,中计了。
她意识到香气的不对劲,连忙堵住口鼻,但为时已晚,她的身体像是忽然被人抽走所有力气,变得酸软起来。
她倚着树干,滑坐在地上,手指抚向腰间垂着的玉符,注入一道灵力。
玉符内,碧色的光芒一闪一闪,“茶茶”二字若隐若现。
桑遥垂下宽大的袖摆,挡住玉符,费力地撑开眼皮。
视线中,一道肥硕的身影逐渐向她靠近。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件红色的喜服,肥头大耳,满面油光,浑浊的双目贪婪地盯着她。
桑遥的手虚虚握着射日箭,想抬起来,奈何整条手臂重如千斤。
“香,真香。”猪妖砸吧着嘴,口水直流。他俯身过来,油腻的大脸盘子,出现在桑遥的瞳孔里。
“我早就在等你了,我知道你会主动送上门的。那叶菱歌是个美人不错,可惜,她没有你美味,为了你,我愿意放弃她。”猪妖吸溜着口水,探出双手,指尖刚碰到桑遥的衣襟,磅礴的灵力凝成刀锋从天而降,斩向他的手腕。
猪妖躲闪不及,手腕被齐整切下。
钟情的身影翩若惊鸿,落在桑遥身畔,单膝半跪,撑开雨过天青伞,挡住桑遥的视线,同时,也挡住了喷涌而来的血雾。
猪妖顾不上剧痛,捡起掉在地上的断手,趁机奔逃。钟情抽出伞柄中的剑,抬手掷出,剑刃穿过猪妖的心口。
猪妖脚步一顿,错愕地垂下眸子,胸口处空荡荡的,血色争先恐后涌出,一颗心已被完整剜出。
轰的一声,他仰面倒在地上,双目不甘地瞪着钟情。
红衣少年缓步而来,抽出他插在身上的薄剑,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并指一抚,剑刃上再无一滴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