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常在刚刚说什么,说她腿酸,想找个地方坐坐,这话他没听错吧。
此时,梁九功对溶月的大胆,又有了新一层的认识,他从来没见过哪个人,敢当着万岁爷的面,说自己站着累的。
徐常在是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
哦,他忘了,这位都是敢当着万岁爷的面,敢欺君的人。
溶月的开口,终于将康熙的视线,从奏折上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只见康熙撩起眼帘,抬眼瞅了她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顿时让他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不同于上次生病,他见到她时的披头散发,蓬头垢面,今晚的她穿着一件天蓝色旗装,气质清雅脱俗,妆容明艳娇媚,比起第一次侍寝时见到的她,还要娇媚三分。
他心下诧异,这生病将自己生得越来漂亮好看的,她也是算是后宫独一份了。
随后,他一边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一边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你先在这坐一会,朕这就快忙完了。”
溶月这会儿被他打量这几眼,瞅的心里有些发毛,心道,她说这句话,不会惹得康熙生气吧,真要如此的话,她还不如再多站一会儿呢。
不过,当康熙说出让她坐下的时候,她又庆幸自己刚刚开口了,能坐着,谁愿意站着啊。
再说了,康熙还不知要忙到什么呢,她总不能一直就这样站着干等吧。
“谢皇上!”溶月开心的道谢,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的坐到了御榻之上,也就是康熙的对面。
这样一来,两人只隔了一个炕桌的距离。
梁九功再一次口呆。
他惊讶康熙对于徐常在的话,没有生气不说,竟然还开口让她坐到自己的对面,这是不是有些太玄幻了。
梁九功抬手揉了揉了自己的双眼,又看了一眼前面,没错,徐常在真的坐到了万岁爷的对面。
而且,这时候的康熙又重新拿起放在端砚上的朱笔,批起了奏折。
他要是没眼花的话,刚刚万岁爷写了几个字之后,还撩起眼皮,抬头又瞅了一眼徐常在。而徐常在呢,看见万岁爷看她,则是回了一个浅笑。
梁九功:他果然没猜懂两人的心思。
而此时的康熙,却有几分不神思蜀,溶月刚刚一在他对面坐下,他的鼻端就飘进了一抹香气。
若有若无,清香淡雅,很是好闻。
不用猜,一定是她身上传来的。
他一边压下心头的旖念,一边低头继续批改着奏折,口中还很随意的问溶月:“搬了新地方,住的可还舒服?”
溶月顿时一脸愕然,心道:康熙这是再问她吗。
可转念一想,这旁边又没旁人,问的可不就是她了,但既然问的是她,那新的疑问又来了,康熙是怎么知道,她搬了新地方的。
心中所想,她立马就问了出来:“皇上是怎么知道,安嫔娘娘给嫔妾换了新地方的?”
康熙低着头,嘴角微扬,道:“这宫里,朕有什么不知道的。”
这话说的。
溶月开始心里猜想,康熙能知道这事,应该身边伺候的御前宫人,闲话说给他听的吧,这样一来,她是不是也算是在康熙跟前挂了号的人呢。
她高兴地解释道:“嫔妾前些日子,确实搬去了前院的西配殿,三间房,就嫔妾自己一个人住,既宽敞,又敞亮,安嫔娘娘对嫔妾真是太好了,里面的家具和物件,也都是全新的,嫔妾住着可舒服了。”
最后两句,她还是不忘了为安嫔歌功颂德一番。
她的说辞和炫耀的口吻,顿时让康熙笑了。
他心道:真是个傻孩子,安嫔对她好,还不如说是他对她好呢,傻孩子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不说,还一个劲的在他跟前为安嫔说好话,你说,她傻不傻呀!
不过,她这个样子,他倒真有几分喜欢,但也并不打算告诉她真相。
“住着舒服就好。”
康熙虽然说着话,但手底下奋笔疾书,丝毫没有一丝耽误。
两人的答话,直接让梁九功傻眼,万岁爷什么时候,做好事不留名了。
他转念又一想,知道康熙这是打算给安嫔留两分脸面。
“那皇上什么时候得空了,可要去嫔妾现在住的新地方坐坐,到时候嫔妾给您沏茶喝。”溶月很随意的开口道。
可她知道,她虽然说得随意,但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心里还是紧张的不得了,就怕康熙怀疑她别有心思。
没料到,康熙竟也随口回道:“好。”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字,却让溶月开心不已,那脸上的笑容,立马笑得跟花儿一样灿烂。
康熙低着头看不见她的笑,但站在旁边的梁九功能看见啊。
他现在真想对溶月竖一个大拇指,这位何止是胆大啊,脑子里感觉就根本就没有个怕字,那真是想什么,说什么啊。
也不怕惹怒了万岁爷!
之后,西暖阁内又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康熙聚精会神的批着奏折,溶月危襟正坐了一会,就无聊的有些坐不住了。
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到了放在炕桌上的奏折上。
上面字迹未干,黑色的毛笔字是大臣写的,旁边红色的字是康熙写的。
溶月翘着头瞅了一眼,好多字不认识,特别是康熙短短的两三句话里,竟有一大半不认识。
不过,她认得开头的那三个字,是‘知道了’,至于其他的,读都读不通顺,就更不要说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溶月顿时有种前世十几年的书,白读了的错觉。
换奏折的空档,康熙抬头又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字认不全,便开口问道:“这字都认得吗?”
溶月诚实的摇了摇头:“一多半,它认得嫔妾,嫔妾不认得它。”
康熙立刻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没想到溶月顿了顿,接着道:“但皇上写的那三个字‘知道了’,嫔妾还是认识的,至于其他的,就都不大认识了,不过,嫔妾很想说,皇上的字,写的真好看。”
此话一出,连平日稳重的康熙,都被她的话一下子逗笑了。
他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指着她,一副很无奈道:“你啊你,朕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梁九功在旁边也是使劲的憋着笑,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但同时心里也很惊骇,他没想到康熙对溶月竟然宽容至此,偷看奏折,没有治罪也就罢了,竟然还问出那么柔和的话。
而徐常在呢,也是懵懵懂懂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犯了大罪,竟然还无意中把万岁爷逗笑了,简直也是没谁了。
这难道就是傻人有傻福吗!
康熙当真有那么好说话吗,也不尽然吧。
他这般放心的让溶月看,一是通过上次,知道溶月识字不多,二呢,她的家世背景,他很清楚,这三呢,就是他批改的这些奏折,也没什么不能外宣的大秘密,要不然那会儿,他也不会让她坐到自己对面了。
溶月被康熙笑得有些发窘,一张俏脸,也染上了红晕,她理直气壮道:“有这么可笑吗,嫔妾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康熙很很想说:就因为你实话实说,才更好笑呀,竟然说什么,它认得嫔妾,嫔妾不认得它,自己认识‘知道了’,这三个字,而且,还知道拍马屁,说他的字,写的好看。
简直不知让他说她什么好了。
这会儿心情倍好的康熙,不打算继续工作了,打算跟溶月这个很会破坏气氛的人儿,说会儿闲话。
他发现,最近心情不好的他,竟然因为跟溶月相处了这么小一会儿,心里就畅快了许多。
她可真是他的开心果啊!
作者有话要说:
溶月:哭的时候,还没到呢!
康熙:你敢让朕哭,朕就让你哭。
第41章
梁九功带着御前宫人,很快将炕桌上的奏折和笔墨收拾干净,有御前宫女端着黄铜盆,拿着手帕上前,服侍着康熙开始净手。
事毕,又有宫人端上两杯茶盏,放在炕桌之上,康熙擦净双手后,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
“送过去的书,看得如何了?”康熙一边拿起桌上的茶盏,啜饮了一口茶水,一边随意地问着对面的溶月。
溶月刚刚端起青花茶盏的手,微微顿了顿,又将茶盏放了回桌上。
心道,他明知道她好多字不认识,还问这句话,故意的吧。
她先轻轻抿了一下嘴唇,回道:“不怎么样,还是方才那句话,有好多字,它认得嫔妾,嫔妾不认得它。”
康熙被她一副理直气壮的小模样,惹笑了:“怎么,不认得还这般的理直气壮,这是打算等着朕教你呢。”
此话一出,溶月立刻笑了,她喜笑颜开道:“哎,嫔妾还真有过这个想法,可又怕皇上日理万机,没有空闲,就只能在心里想一想了,不过现在皇上既然也有这个想法,还跟嫔妾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去了,那嫔妾就勉为其难的接受皇上这个建议吧。”
那小脸上的表情,说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不知道真相的,还真以为是康熙答应她了一般。
康熙看着她打蛇随棍上的小模样,顿时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脸皮很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