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她轻唤。
强忍着先给康熙请安,看见太子立着的时候,她心里不由得燃起希望,觉得可能这不过是场骗局罢了。
然而对上弘晖那张昏迷的脸颊,她心就凉了一半。跟上次太像了,让人心底发怵。
而随着乌拉那拉氏入宫,观望着的众人心中愈加确定,这传言太子和弘晖病重,看来这小的有些撑不过去,才会传召亲额娘去看最后一眼。
康熙一边封锁消息,一边放出假消息,想要引蛇出洞。
这般一箭双雕的阴损计谋,属实可恨。
他在等人上门。
“直郡王求见。”门外小太监禀报。
康熙眸色幽深:“引去偏殿。”
“三贝勒求见。”
“偏殿。”
随着人慢慢的来齐了,康熙就让人奉茶,并不传召。
直直晾了一个时辰,康熙这才缓缓的走进偏殿。
就见——
胤禔一脸老神在在,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一旁的胤祉正捧着茶盏,满脸神游天外。
胤祺和胤佑并排坐着,满脸担忧。
胤祀面色苍白,眸中血丝密布,眼下青黑,胡茬刮的有些潦草,还余几根。他精神头看着极差,看来那句辛者库贱妇之子纵然没有说完,但是以他的聪敏肯定是猜到了。
狐狸小九皱着眉头,正不耐烦的看着老十。
看着他们几兄弟,康熙捏了捏眉心,沉声道:“你们……且回。”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一样,最后沉痛的看了一眼胤祀,这才转身离开。
随着他离去,偏殿中沉静了一瞬,紧接着又热闹起来,都在讨论到底是怎么回事。
“罢了,散了吧。”胤禔带头走了。
这一次太子的坠机,让他心里很不安,一个捧在手心里那么多年的嫡子,说放弃就能放弃。他一个在宫外大臣处养大的,怕是比之甚远。
他一走,胤祺和胤佑也告退离去。
而胤祀正在想着临走前康熙看他那沉痛的一眼,心里揪着疼。他失魂落魄的带着狐狸小九和老十离开了。
他甚至有些不敢面对良嫔,先前还说要给他挣一份荣耀,不曾想这羞辱哐哐的往头上砸。
人都走了,偏殿中坐着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
他慢吞吞的往正殿去,禀报后被传召,一脸凝重的和康熙告密。
“朕知道了。”
随着话语的落下,宫中愈发安静下来,他目送男人离开,心中的愤怒沉郁快要爆发,为了最后验证,他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回吧。”康熙垂眸,掩下眸中的冰雪。
男人撑着门框,犹豫片刻,这才转身走了。
康熙回了正殿,看着喇嘛和道士各自施展神通,而弘晖依旧是那副唇角含笑的模样,不由得心疼极了。
而乌拉那拉氏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见了康熙强撑着要起身请安,被他摆摆手说算了。
母亲看到孩子这样,哪里还有力气请安。
乌拉那拉氏却强撑着给自己打气,她心想,弘晖若是跟上次一样,她早早的倒下了,这些男人可不够细心。
随着她的深呼吸,康熙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性子确实很坚韧,碰见事情会想着去解决,而不是一味的瘫软。
不错。
康熙瞥了一眼,瞬间又转回视线。
他让人把折子放到殿中批,拿着的一瞬间,他就开始喊弘晖,弘字出口,猛然间又反应过来。
弘晖还病着,根本不会起身给他拉磨。
他心底一酸。
“嗯。”奶里奶气的声音响起。
康熙猛然抬眸,就见弘晖眸中水雾弥漫,睁开眼睛虚虚的看了他一眼,瞬间又闭上了。
“弘晖?”
“嗯。”
听见他应和的声音,康熙喜不自胜。
他赶紧上前摸摸弘晖苍白的小脸,心想他这醒了可真是太好了。
“回上个梦里了。”弘晖摸摸自己小脸,笑的很是不好意思:“让皇玛法、阿玛、额娘、二伯担心了。”
他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康熙摸摸他的头,温柔道:“醒了就好。”这样乖的孩子,真是让人喜欢的紧。
“嗯,还困。”他说。
康熙知道他虚的厉害,叫他赶紧再睡,这才沉吟着看向众人,压低声音道:“胤礽、胤禛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随着殿中寂静下来,胤礽的心怦怦跳起来。
“朕满腔愤怒,然而你二人刚经历生死大祸,幕后主使朕已经查明。”
“胤礽,这太子之位……”
见康熙开口,胤礽轻声道:“先前儿臣所言,也不全是激进之言。”
毕竟很多玩笑话,也许带着真心。
康熙轻轻嗯了一声:“如今储君之位空悬,皇阿哥间虎视眈眈,然而这位置只有一个,你推举弘晖,朕知道了,然他年岁太小,还得从长计议。”
说着他瞥了一眼胤禛,盯着他的眼睛,漫不经心道:“你觉得呢。”
胤禛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弘晖时常告诫,说汗阿玛乃千古明君,当时刻以您为准标。”
“换句话说,儿臣都听您的。”
康熙:……
他是试探他,他叭叭的整一通这,还真有些弘晖的味道在。
这么一说,他心里又难受起来。
好在他醒了。
胤礽看着胤禛,一时间好奇他这时是真的心里毫无想法,还是演技好到能把他和康熙给骗过去。
最后得出结论,不管如何,人家就是这么牛。
当胤礽把自己摘出去,确认自己不能得到太子之位,再去看九龙夺嫡,就觉得很有意思。
时也命也。
有时候真的是天时地利人和,才能造就一个皇帝。
说起来实在太有意思了。
这样想着,他不仅浅笑出声,拍拍胤禛的肩膀。
康熙还记得他的荒唐,见他如此,就冷冷的横了他一眼。
他如今是坏的明明白白。
“你可知自己有什么罪名?”康熙问。
胤礽摊手,他疯过了情绪反而稳定下来,痛快道:“从前些年妄图在祭祀时把坐垫放到您后头,殴打朝臣宗亲,到纵容凌普勒索办差,再到高高在上的储君心理,还有病好后一心想着治理军备。”
他的心,一直都是飘的,没有落到实处。他就没觉得自己是皇阿哥的一员。甚至自幼以来,汗阿玛给的教育也是在说他和皇阿哥之间的区别。
他痛痛快快的说。当然还有没有发生的那些事,比如小十八的死,比如窥伺帝踪。他被骂多了,简直如数家珍。
康熙:……
“你知道错了,为什么还要?”
他神色有些复杂。
胤礽就笑:“汗阿玛,只能说那时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
竟然以为,储君便是君。
康熙沉默了。
他看着昏迷不醒的弘晖,轻轻的叹了口气。
“罢了。”他捏着眉心,内心深处还是属意胤礽的,但是他如此猖狂,丝毫不知悔改的样子,确实要挫挫他的锐气。
“你好生的闭门思过。”他没说圈禁。
但是胤礽经历多了,反应过来,甚至很有经验的想,该准备什么东西了。再者还有个问题,那就是他想在宫外圈禁。
现在太早了,先前赏他的园子现在还没赏。
“汗阿玛。”
他眼巴巴的看着康熙,惨兮兮道:“能让儿臣去宫外圈禁吗?儿臣保证不跟属下勾结。”
最起码十年内,他肯定是躺平,什么都不会做。在宫里哪有在宫外痛快。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觉得成吗。”
胤礽惆怅一叹,这毓庆宫真的即是荣耀也是枷锁。
“儿臣都不是太子了,住在毓庆宫名不正言不顺……”
“再说让你住千秋亭去。”
听着他这么说,胤礽果断的闭上嘴巴,住千秋亭和露天席地没有区别。
正说着,就听见小宫女喜悦的惊呼:“弘晖阿哥醒了!”
她声音兴奋的不得了。
这干清宫中的小宫女小太监就没有不喜欢弘晖的,大阿哥生的玉雪可爱惹人怜爱不说,嘴巴也甜的厉害。
想吃糖果的时候,会昂着小脑袋,甜滋滋的问你叫姐姐,眨巴着长长的睫毛,让你恨不得把心掏给他。
病成这样,大家都心里难受。
如今醒了肯定高兴的恨不得蹦起来。
康熙赶紧起身往龙床去,胤礽看着他急切到踉跄,险些摔跤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太子之位,从汗阿玛的心里,可能已经给弘晖了。
他笑了笑,不给老大老八就行。
给老四、十四他心里也梗的慌。
这个傻崽倒是正好。
胤礽随着康熙的脚步,慢慢的往殿内走。
就听奶里奶气的声音急切问:“二伯呢,二伯没事吧?”
胤礽心头一软。
小东西还挺绊人心。
康熙赶紧把他扶起来搂在怀里,在他额头亲了亲,这才压低声音道:“醒了?还难受吗?”
弘晖摇头。
“不难受了。”他双眸亮晶晶的,看着一旁的胤禛,嘿嘿的笑:“做美梦了,嘿嘿,不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