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王一拍脑袋:“怪我糊涂,还以为皇兄早就出去了呢!”
他住在靠后湖的一片水榭,当时一闻见不对赶紧就划船开溜了,谁知道把皇帝给忘在里头?
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虽然弘昼未必有护驾之心,可那拉氏还是勉强道:“事发突然,这也难怪。”
果亲王弘曕脸上则是嘻嘻哈哈的,“皇兄洪福齐天,一定会没事的,皇嫂您说是不是?”
郁宛心想这位怕是还不知道自个儿将被夺爵呢,本来皇帝尚在犹豫,可听见果亲王这幅没心没肺模样,怕是连最后一丝手足之情都没了。
那拉氏正要让众嫔妃先各自回去歇息,明日再说,却见郁宛留在武陵春色的几个宫婢哭天抹泪跑来,正要诉说自家主子的惨状,忽见郁宛好端端站在旁边,一个个如同见鬼一般,“娘娘您原来还活着?”
郁宛:……难道她应该去死?
经过一番盘问,方知武陵春色原来也走了水,只是火势不大,加之附近多沼泽湖泊,很容易就扑灭了。
郁宛按着胸口,觉得她真是福大命大,亏得她今日凑巧去了庆妃宫里,否则恐怕得跟万岁爷做一对苦命鸳鸯,生同衾死同穴了。
那个叫小竹的丫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完,随即却怔怔道:“娘娘不在,那廊前躺着的女尸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着恐怕是个不重要的仆婢。
郁宛却心念一动,九州清晏人员冗多,的确容易管理不当,可武陵春色就不是个容易着火的地方,加之她是现代穿来的,火灾意识格外浓厚,向来叮嘱要将薪柴放得远离灶房,旁边还得摆桶水以备不时之需,这几年都不曾出事,偏慎嫔搬过来就……难不成是她?
等到地方一瞧,果然,女尸身形高大健硕,与京中闺秀多有不同,看残余的衣裳头饰也不似宫人妆扮,小桂子大着胆子上前翻开,不是慎嫔还能是谁?眼耳口鼻虽烧得几近融化,那紧俏的眉眼,依稀也能看得生前容貌。
“火势是从西边起来的,看来慎嫔娘娘是躲避不及,才罹患横祸。”
郁宛面无表情,尸身是在主殿发现的,打死她也不信慎嫔是为救她而殒命,恐怕这把火本就因慎嫔而起,生怕蔓延不到东边来,才想再添一把油——这人气性倒是大,她还没怎么作践呢,就想出这样报复的主意。
还好没跟她同归于尽,否则郁宛倒是亏大了。
若不是心虚,怎么会不敢唤人?是怕东窗事发被治罪罢,偏这慎嫔的运气也不太好,大约逃跑的时候走岔了路,困在其中想呼救都来不及,后来又被烟气呛昏了过去,活生生地被烧死,难怪如此凄惨。
逝者已矣,郁宛不便再说慎嫔的坏话,只道:“可怜慎嫔客死异乡,年纪轻轻就故去了。”
那拉氏亦看出这位是自作自受,“把慎嫔的尸身好好收殓,明日再送信回达瓦达仕部,至于葬仪规格如何安置,等万岁爷发话罢。”
众人自无异议,舒妃眼尖,瞧见廊柱后藏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以为是那个纵火的蟊贼,正想抓她来立功,哪知揪出来一瞧,却是颤颤巍巍的忻嫔,脸上已然不成样子,乍一看险些没认出来。
舒妃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郁宛灵光乍现,想起前几日忻嫔盯着阿木尔时垂涎的目光,“妹妹莫不是在打那块猫眼石的主意?”
趁她不备就想来偷东西,哪知遇上无妄之灾,这可真是飞来横祸了。
忻嫔两眼一翻,及时晕了过去。
*
次日乾隆醒来,想起昨晚发生的意外,仍难免心有余悸,得知是永琪将他背出来的,立刻便要去探视永琪,那拉氏好说歹说方才劝住,“五阿哥服了药已经躺下,何况有愉妃在,万岁爷无须忧心。”
郁宛也道:“臣妾待会儿就去愉妃姐姐处,万岁爷有什么话让妾转达便是。”
乾隆点头,忙里偷闲还是多关怀了她一句,“听说武陵春色也走了水,爱妃可有不测?”
郁宛道:“臣妾在庆妃娘娘处歇息呢,侥幸逃过一劫。”
很好地避开了她没能及时护驾的问题,毕竟水木明瑟离得远么。
那拉氏道:“可是慎嫔遇难,万岁爷打算如何安置?”
乾隆本就对拜尔葛斯氏兴趣泛泛,死了也没激起他半分同情,只道:“就以嫔位礼下葬罢。”
倒是达瓦达仕部那头该好好安抚,可眼下也顾不得那些。
乾隆细问了昨夜救火的情状,得知几位王公做派,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他的兄弟竟没一个把他放心上的!
亏得永琪懂事,否则他一世英名难道会断送在这里?
陈进忠又来禀报,“四阿哥求见。”
乾隆冷冷道:“不见。”
他素知永珹心眼多,却不曾想会将自己的安危置于水火——偏偏就是这么巧,昨夜永珹去了畅春园里看望太后,他若在场,是会像永琪那般冒死护驾,还是眼睁睁看自己被烧死?
就连起火的事乾隆都有些怀疑,那回秋狝途中遇熊还历历在目,这些人是真觉得他老了,迫不及待要将他从龙椅上扯下来?
可巧那拉氏派去搜检的宫人回来禀报,说是在慎嫔的住处发现许多值钱物事,问要如何处理。
那拉氏诧道:“她哪来许多私蓄?”
一个不得宠的嫔位,娘家又远在千里,如何搜罗这些奇珍?光那块巴掌大的美玉就不下千金。
乾隆目光微动,想起年初郁宛跟他说过的话,四阿哥到处送礼,莫非连慎嫔也在他拉拢之中?那么昨夜的事……
郁宛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疑心病犯了,其实郁宛倒不觉得四阿哥有这份胆量,遗诏都还没立呢,烧死皇帝对他有何好处?至于拉拢慎嫔及其身后的达瓦达仕部,许是本着放长线钓大鱼的心思,想着将来兴许能派上用场,只不曾想慎嫔这么快就自取灭亡了。
九州清晏跟武陵春色的走水应该是两件事,只不过一件是意外,另一件则是人为。可谁叫碰巧发生在同一天?也难怪乾隆爷会想歪。
但郁宛毕竟不是皇帝肚里的蛔虫,她也不能拍胸脯保证四阿哥肯定没干,只能让乾隆爷自个儿慢慢领悟罢——其实也不重要,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四阿哥的前程如何,无非取决于他老子的心情罢了。
郁宛惦记着小男神的伤,正要告退,哪知磕着门槛没站稳,弯腰时怀中扑通掉出一本东西来。
李玉早已知趣地呈上去,如今正是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豫妃娘娘保不齐也有可疑呢。
乾隆定定地看她片刻,显然在盘算爱妃是忠是奸,及至翻开看了两眼,才黑着脸叫李玉还她,“出去罢!”
郁宛念了声阿弥陀佛,关键时刻竟是小煌文救了她的命。
她以后再也不说庆妃坏话了。
只可惜叫乾隆爷这位钢铁直男伤了眼睛,真是罪过。
第159章
兆祥所内, 愉妃正在指挥宫人们给五阿哥换药,永琪只穿着中衣,慌得连忙往床上躲, 又扯了床薄被盖上。
可惜还是迟了,已被郁宛瞧见半面春光——其实也没什么啦, 男人家袒胸露背又不吃亏, 顶多再加上两截小腿而已。
令她诧异的是五阿哥居然没一点腿毛,胸毛当然更不会有, 白白净净跟大理石般, 应该是遗传了他额娘的好基因。
郁宛虽然偏好孔武有力的儿郎, 可体毛多终究是个麻烦事,因这般, 她对草原上的汉子都敬谢不敏。
五阿哥显然被她盯得有些害羞,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了, 郁宛丝毫未觉, 还自顾自地对愉妃道:“我能看看阿哥伤势么?”
愉妃倒是很了解儿子脾性,“已经请太医瞧过了,说是无碍,只足踝处有些挫伤。”
又叹息道:“总是我糊涂,往常教导他凡事以他皇阿玛为先,偏偏这种事也……”
早知道就该让永琪放机灵些,幸而这回安然无恙,倘有个万一她可怎么活?皇帝的命虽宝贵, 在愉妃看来还是儿子更重要。
言毕才发觉此话不甚妥当, 讪讪地对郁宛一笑。
郁宛倒是很能理解这妇人心情, “不怪阿哥, 谁叫您将他教得太好?”
愉妃方才心安, 知道郁宛不会往御前嚼舌根,又嗔着儿子,“下回看你还敢不敢逞能?那样大的火势,都不跟额娘商量就自个儿跑进去,你哪怕多叫几个人呢!”
情绪上头,竟抓起墙角笤帚,狠狠往他屁股上拍了两下。
五阿哥只能哀嚎,可怜困在被中,想逃都逃不了。
还是郁宛上前解劝,“阿哥也成年了,好歹别当着外人打他,叫他面子下不来。”
永琪:……私下就可以随便打么?
好在愉妃放下了笤帚,气咻咻地又叫人上药,其实她看得很准,很小心地避开皮肉细嫩部位,力道也不太重——到底以警示作用为先,她是真被吓着了,哪怕被皇帝责罚几句也没什么,实在犯不着为护驾以身犯险,上回那熊罴的事还不够骇人的?
郁宛道:“如今也算皆大欢喜了不是?姐姐也宽心些吧,倒是和亲王果亲王昨晚护驾来迟,怕是获罪不轻,还有四阿哥碰巧去了畅春园,怕是万岁爷心里也有点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