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佳氏胸中一暖,“难为你肯体谅。”
和敬温声道:“你如今最要紧还是将皇嗣生下,只有自己先站稳脚跟,旁人才轻易伤害不了你,其他事暂且不必理会。”
她自嘲地笑笑,“是我糊涂,光想着为母后报仇雪恨,却忽略了这件事有多艰难。你若觉得劳神费力,往后便算了吧,左右额娘已经离世,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或许那拉氏命中有此福运,合该顶替额娘尊位。”
她一副灰心失意模样,魏佳氏看着甚是难过,忙道:“公主,我自然会记着,只是眼下还不到时候,等时机成熟,我自会助你得偿所愿。”
轻轻咬紧牙关,“我和你一样,都恨极了那人,若不求个公道,富察娘娘在九泉下也难心安的。”
和敬与她相拥,一面以帕拭泪,只是在手帕揩过眼角时,无端掠过一丝冷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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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忧闷到了中秋前夕便已消退得差不多了,和敬天天带着额尔克去养心殿中报到,太后那里也没落下,带了鹿茸之类的名贵补品,还有熊皮狐狸皮兔皮等等各色皮货,悉数分赏给宫中众人,看着日益懂事体贴的长女,乾隆深觉欣慰。
郁宛想着拿人的手短,便只收了一件最便宜的兔子毛,却只做压箱底之用,轻易并不肯穿出来,还假惺惺地对皇帝说:“得猎多少只兔子才得制得这么一件大氅?也太靡费了些。”
乾隆便笑着刮了刮她鼻梁,“往日也没见你少吃兔肉,这会子倒装起慈悲来,朕的宛儿真是口不应心。”
郁宛吐吐舌头,不明白皇帝几时给她起了个这么个爱称,怪肉麻的,比琪琪格听着还叫她起鸡皮疙瘩。
乾隆自己倒是很喜欢,碗儿碗儿叫个不停,亏得他没叫盆儿筷儿,听起来都能凑套餐具了。
乾隆因说起今年中秋打算换个过法,带宫妃们到新修的那座楼宇去,凭栏远眺,赏月圆佳境。
郁宛怔了怔,“宝月楼?”
好端端怎么想起上那儿?
乾隆睨她一眼,轻笑道:“宛儿莫不是吃醋了?”
民间纷传宝月楼是他为和贵人所建造,就连宫里都有不少人信了这话,毕竟他对和贵人的宠遇是显而易见的,虽然至今都没在敬事房留下记档,但越是如此,越显得和卓氏不一般。
郁宛之前本也以为皇帝对法蒂玛多少有些男女之思,可这几个月冷眼瞧去,越发觉得法蒂玛不过是皇帝竖立的一枚棋子,用来彰显他对回部的态度。譬如这宝月楼明明去年就已铸成,那时候皇帝连法蒂玛的面都没见过呢,今年不过是翻修,可他偏偏要叫人以为宝月楼是送给和贵人的——和贵人真是为他背了黑锅。
就连太后也对这回疆女子愈发不满,虽没当面申斥,可每每恩赏上下都会故意略过承乾宫。
还好和贵人是个心大的,没瞧出这些弯弯绕绕,安之若素倒也挺好。
乾隆听完她这番分析,越发对其刮目相看,搂着她就亲了一口,真是个活宝贝!
郁宛觉得乾隆待自己都有点像待阿木尔了,她是个大龄宠妃,不是大龄巨婴啊,动不动蹭一脸口水算怎么回事?
当着皇帝面,郁宛也不敢嫌弃,使劲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将湿哒哒的印子蹭到绣着金龙的寝衣上去,旋又乖巧问道:“万岁爷,臣妾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
乾隆望了眼她胸前,都入秋了还涨奶?不是说热胀冷缩吗?
郁宛红着脸往他胳膊锤了下,“您乱想什么呢,不是那个,臣妾是想将阿木尔留在膝下抚养。”
宫中规矩凡皇子公主满周岁都得送往阿哥所,从孝贤皇后之时便是如此,可郁宛实在舍不得跟阿木尔分开,何况见了那么多夭亡的小生命,难免心有余悸——奶母们再好,总不及亲额娘照顾得放心,她是不愿全权将女儿交给外人的。
乾隆目露恻隐,“你有此心当然最好,皇后那里,朕会去说的。”
“真的吗?”郁宛惊喜不已,虽然她也可以直接去求那拉氏,可若那拉氏碍于祖宗规矩驳回了,皇帝也不好扫她颜面,还不如现在这样方便利落。
郁宛就又往男人怀里钻了钻,这回满心洋溢的都是幸福了。
乾隆拥着她丰满雪肌,冷不防道:“你方才说朕胡思乱想,莫不是自己也有想过?”
郁宛纯洁地仰着脸庞,“可是我现在不涨了。”
“是吗?朕得试试才知道。”乾隆微笑,旋即俯身埋下头去。
郁宛轻轻唔了声,过电似地蜷缩起来,那人却是不依不饶,如同觅食的野犬,总得饱餐一顿方才罢休。
室内烛影摇红,风光正好。
第114章 减肥
次日余温犹存, 郁宛在清晨的薄雾中乘着步辇回到永和宫。
皇帝如今习惯召她到养心殿侍寝,众人已经见怪不怪,站在郁宛的角度, 她觉得这种方式也更方便点,若是皇帝到永和宫, 还得留神布置菜色, 伺候洗漱,若是皇帝太累了, 保不齐还得帮他捶腿捏肩;到养心殿就无妨了, 直接往床上一躺完事。
就是有点对不起阿木尔, 不过以阿木尔这小醋坛子脾气,皇帝抢口奶都得垮起个小猫咪脸, 若看到她阿玛欺负额娘,更得闹翻天了, 这么想想, 避开也挺合适——稚子无知,还是别叫她懂得太多的好。
皇帝要在宝月楼设宴之事很快便传开了,众人纷纷羡慕嫉妒恨,这个和贵人究竟何方神圣,万岁爷居然舍得为她大兴土木建座高楼,真真是亡国祸水。
太后更是明确表示,有和贵人就没她,若皇帝一定要在宝月楼操办, 那也无谓请她过去了。
众妃便盼着太后跟和贵人撕起来, 撕得越响越好, 可等皇帝亲自去了一趟慈宁宫之后, 老佛爷到底还是服软了。
郁宛就觉得乾隆爷这孝心怪生硬的, 合着他想表演的时候,老人家还不得不配合,可谁叫钮祜禄老太太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晚年幸福全握在儿子手里,那自然也只能母慈子孝了。
众妃失望之极,可也只能捧场。
郁宛因听说乾隆邀请西洋画师来为宫中女眷作画,心里不禁有些意动——那位历经三朝的郎世宁传教士可谓鼎鼎有名,不但技艺精湛,还将西方绘画技术与中式笔墨相融合,不但写实,而且形神兼备,著名的《心写治平图》便是他所做。
郁宛印象中,原身似乎并未列入心写治平图十二妃中,但这回许是个机会,一想到没准要彪炳千秋,郁宛不由得紧张起来。
虽然这回是由郎世宁的徒弟来作画,一则郎世宁本人岁数已经不小,禁不起大量劳作,二则他另有差事在身,乾隆让他将伊犁投降、霍集占殒命以及其他几场著名的战事绘成绢画,以供后世瞻仰,这自然是他大人的丰功伟绩。
但其实心写治平图里也只有帝后二人为郎世宁亲手所做,故而郁宛也没觉得如何,反正作为古董的价值差不多。
但她现在这幅形象……郁宛瞅了瞅圆润得过了分的腰身,有一瞬间语塞,本来清装就是直筒筒的,配上这种身材,上镜更难看了。
在床上的时候还不怎么嫌弃,乾隆喜欢丰腴有肉的,可站在一群腰若垂杨柳的美人中间,那不是妥妥的丑小鸭吗?
郁宛内牛满面,她是想流传后世,可不想后人对着她的画像指指点点说她是乾隆爷后宫里最丑的那个,也太倒霉了!
新燕安慰道:“听说只画上半身,娘娘无须太过忧心。”
可她上半身也不窄呢!本来原身就属于高大丰健的通古斯人种,还长了一个现代超模式的直角肩,在郁宛的审美当然不错,可跟那些削肩细腰、瘦不盈骨的美人相比,妥妥大了两个加号,再加上刚生完那阵子营养过剩,两腮也有些多余的脂肪堆积在那里,乾隆看来圆润可亲,脸若银盘亦是富贵相,可这种大饼脸呈现在画布上就很吃亏了。
郁宛焦灼地踱着步子,终是下定决心,让小桂子拿银子去打听究竟是哪几位画师作画,可以的话,最好能贿赂他们,把她的画像变好看一些——毛延寿能把王昭君画丑,反过来应该也使得,这应该算最早的PS了。
小桂子处事通透,找人倒是没费多少力气,可令他意外的是,那些人怎么都不肯收银子,哪怕他听从娘娘的意见愿意抬高价码,画师们依旧坚辞不受。
郁宛不肯死心,“确定不是以退为进?可有跟他们说是本宫的意思?”
小桂子道:“他们都是郞大人嫡传弟子,说画画讲究心诚、意真,哪怕皇帝来也一样,若娘娘一定要藏拙遮掩,不若另请高明。”
没想到郎世宁一个西洋人竟能收获这样忠心的拥趸,不会是被教义洗脑了吧?
郁宛才不信皇帝的吩咐他们也敢不听,天大地大比得上性命最大?可为了这么点小事去找皇帝未免太过矫情,且乾隆爷若知道她对一幅画这样看重,必定又得取笑。
还是努努力减肥好了。
郁宛打定主意,趁中秋还有几天得尽快瘦下来,晚膳便开始降低分量,从素日的两碗粳米饭改为小半碗粳米饭——要不是身份所限,她真想去御膳房要些喂鸡用的糙米,可那样就太难为情了,被人知道还以为乾隆爷的宠妃多饥寒交迫呢。